尾聲雪漫玉京鐵衣寒
尾聲雪漫玉京鐵衣寒
從關外吹來的北風一日比一日更蕭索,宮人已經都換了冬衣。
臘月初三,西北涼川幾府凍死百姓數萬的奏疏紛紛揚揚,與一場大雪同時送入天京。
大寒時常有凍災,這已經不是第一回。皇帝眉頭深深皺著,倒不顯驚訝,只是深沉悲痛。他離開禦案,欲拉開昭德殿的稜門。
剛卸去香木門閂,砰的一聲,這門卻是被風雪徑自吹開的。
皇帝在門檻前駐步,凝望這漫天大雪。飛雪如鵝毛,朔風又洶湧,徹骨的嚴寒撲面而來,有刀割之痛。
他身上罩著一件霜白狐裘,身影幾乎要融入玉龍皓鶴般的雪景中。
承福跟過來,要為他再加衣,而他渾然不覺,依然凝望茫茫雪景之後高遠的玉穹。龍顏眉間緊鎖,久久沒有舒展。
這時一點金紅的影子躍動著進入皇帝餘光內,引去他注意。
劉安冒雪從丹墀下疾奔而來,他沒執傘,金彩錦衣上落了厚厚一層雪,被體溫融成雪水後又凍凝成冰殼,不多時冰殼又在奔跑時碎裂脫落。如此反反複複,那緋紅錦衣已如鐵皮般堅硬,在風中顯得沉重,衣擺根本飛舞不起來。
而他懷裡抱著的那物卻被油布嚴嚴實實包裹著,一點也不曾受到風雪侵蝕。
劉安是從內閣值房方向來的,皇帝目光略回轉間,對方已經大喘著跑上前來,撲通跪下,劉安滿面喜色,緩息幾番,才終於激動道:
“皇上,王師……大捷!”
聞聲,皇帝瞳孔緊縮了下。理政監國數年來,關內平寇與關外靖北各役節節失利,他幾乎從未聽過他的王師報捷。
“你說什麼?!”比起驚喜,皇帝更多是震驚。
劉安也不顧皇帝是否同意,便自將那油布包拆開,取出其中的紅漆封筒:
“關外八百裡加急送到兵部的急遞!皇上……是捷報!”
皇帝凝望著他手中的封筒,一時竟都忘記接過去,怔了片晌,恍然般展顏一笑,才拿起拆開禦覽。
……
趙懷義一部陷陣時落入敵軍圈套,幸而桂鴻山麾下將領援兵及時趕到,趙懷義本人傷勢不算太重,但他的沙州紅馬在激戰時被敵將揮刀斬死。猩血噴湧,濺了他一臉一身,而那無頭紅馬依然執著馱著他往包圍圈外突奔,可惜跑不兩丈,馬還是血竭倒下。
趙懷義跌入混著熱血的雪泥當中,耳邊是刺耳的金鐵相擊聲與喊殺嘶吼,人人都在奔命,注意到將領落馬的人其實不太多,即便有人發現,驚呼一聲後也無暇顧及。
過度的震驚使趙懷義一時都沒能及時爬起來。
出關之前,他從未想過,原來邊北韃子與關內賊寇戰力懸殊如隔天淵,竟兇險至此。
敵將更先一步注意到他的墜馬,策馬持刀,自雪丘上朝他俯沖而來!烈馬踢起雪塵,如同掀起白浪,趙懷義左腿上有刀傷,他忍痛翻滾欲起身,誰知敵將的套馬索已經朝他飛掠而來!欲生俘他!
兩線黑影如同鬼爪,朝他伸來!趙懷義的長矛掉在不遠處,卻來不及去撿起,當機立斷,他抽出腰側另一柄劍,正要將朝他襲來的套馬索一揮斬斷時,頭頂卻驀地一暗。
一把獅紋大刀斜刺裡劈空而來,映著冰原上的雪光,刀鋒寒芒刺目晃眼,同時那刀身暗金色的影子只一晃而過,先於他的劍一步,果決斬斷敵將的套馬索,將他救下!
趙懷義抬起頭,剛要道謝,目光正對上一雙幽冷的眼睛。
冰雪的霜寒之色與金刀反照的冷芒彙聚一處,使來者眼中映出兩線暗金,那人瞳猶如狼目。
是桂鴻山。
下一瞬,潮湧般的喊殺聲漫上這冰丘雪壑——援兵已至!
本欲生俘趙懷義的敵將見勢不好,立刻策馬調頭,疾馳逃竄。
趙懷義一拳捶在雪上,鑿出深洞:
“……讓他跑了!”
立刻有人捧來檀木重弓,桂鴻山接去,無一絲猶豫即張弓搭箭!三箭齊發,遙遠處敵將本正策馬踢風褰雪,此刻隨著這一聲羽箭破空哨響,身子陡然一個趔趄,勉強顛簸沒多遠便墜下馬去。
有人慾上前追擊,桂鴻山卻冷聲道:
“毋追。”
趙懷義不解:
“為何?”
桂鴻山握著弓瞭望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