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溫風暖燭。
卻融不掉燕琅玉眼中那一片堅硬的冰冷。
燕琅玉根本沒再回頭看他。
兩人一時無言。
隔了良久,燕琅玉淡淡開口:
“聽說你府中有一盞很鐘愛的琉璃燈碎了。”燕琅玉依然沒有回頭。
“正如那燈一般。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韓歧驚於燕琅玉發現了他的秘密,一陣不可思議。
燕琅玉略停頓,再度開口時語調依然平靜:
“那盞燈的事,朕一直都知道。沒問過你,是以為你早晚會以英豪之姿,親口來告訴朕。哪怕冒著沖撞天子的風險,也不惜一試……應該很有趣。朕說過,朕傾慕一切強者。”
“但是朕想錯了。”
說到這裡,燕琅玉似乎是笑了。
這個笑他應該很熟悉的,卻聽出陌生。
回味片刻,他竟不知道燕琅玉是在笑他,還是在笑當年的自己。
怔了怔,韓歧沒忍住,放棄地也笑了:
“其實我說過,但你當時並不在意。就在你賜我天子劍的那一天,我……”
“是嗎。”燕琅玉打斷他的話。
天子劍。
只是因為那是一把天子劍,才讓他激動忘形。燕琅玉其實並不意外。
“朕‘大病一場’,不記得了。”
“金鱗,是朕如今唯一能給你的。”燕琅玉語調間不帶任何情緒,何其冷漠。
可一轉眼,燕琅玉的語氣又輕快起來:
“卿心中自有大業。至於兒女私情,又算得了什麼呢?”
大業二字,無端染上些諷刺意味。
兩名美婢提香燈前來迎接,燕琅玉便跟著她們走了。這一幕似曾相識,卻已經不是在留都的宮殿。而是在天京,禦苑。
燕琅玉再不是從前那個錦衣囚徒。如今,已經徹底成為了這裡的主人。
他於微風中望著燕琅玉決然的背影。
那軀殼清貴華美如初,但其中宿著的魂靈不知何時起,已經變了。
夜風吹酒醒。
韓歧默默思索,終於確信——
他記憶中的燕琅玉確實是被他拋棄,死在京城陷落那一天了。
而他亦親手砸碎了琉璃美人燈,使得燕琅玉昔日那一抹不諳世事的笑顏,終也沒能留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