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琅玉看著他被鸞羽衛催促著往外走,邁過門檻,他帶走了一縷繚繞的清檀煙氣,也帶走了太子少年時的頑皮,就這樣小小的身影在人叢中漸漸朦朧,直至消失。
後來燕琅玉也在某一日問起過那個宦官。承福自然知道他的心思,那個小宦官也因著承福的打點,如今在獵鷹苑有一樁不錯的差事。奇怪的安心感籠罩著少年時的燕琅玉,他也逐漸明白,自己手中正掌握的是怎樣一種權力。
他想問承福,是不是可以讓他偶爾進宮來陪一陪自己呢。
轉念,他回憶起父皇當初很不高興的面孔,便又擔心牽扯出旁的什麼事,只是偷偷讓承福送去一些賞賜,其餘作罷。他誕辰那一天,那個宦官的賀禮也到了,是一隻小白鴿,說殿下若有事吩咐可以隨時傳召奴婢入覲。賀書當中又告訴他,苑裡的蒼鷹都是可以和諸將通訊的,最為重要的是——他私養了一隻,在自己的房中,若殿下今後有什麼口諭密旨要下到軍中,想繞過臣僚館驛,可以直接找奴婢代為傳達。
燕琅玉告訴素竹的,只是寥寥數語——
“當初他留給我最後一隻白鴿,傳書說‘桂賊兵臨城下,有人開城迎賊。勤王之韓軍不見蹤跡,殿下宜疾走離宮’。而後他便自縊,已經謝世了。”
身為太子,他可以一死了之,卻沒想到他身後還前赴後繼,又許多人為他而死。
……他不能茍活,也不能死!
“你讓人去找到他私宅裡那隻鷹,將……將我的手書,送出去。”
說話之間,素竹看到眼前垂落的大袖有些微弱細顫。他奇怪地抬起頭,看到太子光潔的額頭上有星星點點的冷汗滲出。
素竹正要問太子玉體是否有恙,又陡然想起,新皇臨走時囑咐用藥一事……是什麼難言之症嗎?時常發作?他要不要模仿太子痼症發作時的樣子呢?
正胡亂思索間,太子似乎極度痛苦地一把拂落了桌上擱著的那個藥匣,他聽到匣子墜地滾落的脆響……
“先,先出去!你先出去!”太子語氣抖得不成樣子。
……他似乎病得很重,卻不吃藥嗎?
心中狐疑,素竹也不敢忤逆,默默地退下了。
紗燈飄曳,映月生輝。靜夜如是,一陣腥風卻兀然殺來。
桂鴻山拷問了韓歧的兩個斥候,忙到現在才回來。想著今日到了燕琅玉服藥的日子,他到底是推了許多瑣事,燕子回巢。
昭德宮內寢殿的八扇沉楠稜門卻是緊閉不開的,只有承福候在門外,臉色蒼白。
“……琅玉怎麼了?”
他眯起眼睛質疑般問著承福——他聞到周圍的空氣裡隱約彌漫著烏香的味道,似乎從殿門罅隙中絲絲縷縷地透出來。
按說是已經服藥了,怎麼會這樣。難不成燕琅玉還能忍得過這癮症嗎。
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