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新玉01 燕婉
親吻密集而溫柔,綿綿落下,如窗外霏微春雨。
春寒料峭,他將頭埋進一片胸膛裡,潮氣生於錦被下狹小昏暗的空間。迷亂中燕琅玉不知道唇邊是什麼,胡亂咬了一口,正咬到他的手臂,他不計較這樣小小的脾氣,放縱、寬容之中,他感知著燕琅玉又收去牙齒,像玩鬧時一口咬得力道重了,知錯就改的貓兒。
死而複生,燕琅玉卻沉迷一個男人的懷抱,被他拽進一片□□的昏黑或豔紅裡去。
燕琅玉顛簸起伏間無所憑倚,只感到天地倒逆,在他身下,承受這一場蛇媾。
桂鴻山在昏暗裡望著這一切。
這一雙幾乎沒跪過任何人的膝蓋,便這樣跪在他身體兩側了。
……
最初與最後,彼此都覺得這樣不可思議。
急雨打落桃花,滿庭殘香,白晝已然大亮。
一床狼藉,桂鴻山管也不管,只顧抱著懷中的人回籠小昧。燕琅玉在他懷裡也沒說話,安靜把玩他的一縷頭發。這微小的動靜裡他眼睛猶然閉著,只是屈起手臂墊著後腦,睡得舒適恣意,眉宇間還有著醉臥沙場的傲岸與狂姿。
新雨過後,南窗外又傳來鳥鳴。
燕琅玉醒著,沒有睡,靜靜探究著身邊的男人。
耽於權柄,又湎於情色,良驄寶刀戧金盃,高臺大殿,山呼萬歲……他是這樣容易滿足,容易安睡。
他是個複雜的男人,卻又如此簡單純粹。燕琅玉想著。
……
宮粉桃花面,一種綠萼白梅。
由匠人精心移栽入墨玉走龍花盆當中,濕土新培。翠嫩萼託,粉白骨朵,彌散著婉娩香氣,色色可人。
他將它送給琅玉。
琅玉清儀無雙,比花花失色,比玉玉黯然。思來想去,的確唯有此物高雅清貴,最為相稱。
灰鼠毛竹玉小毫,一支禦筆,兩人握著,有些不堪重負地歪斜。燕琅玉微笑,又捏正了筆,正在引著他的手寫字。
不是普通的字,而是奏本最末頁的硃批。
這數日以來,他默許燕琅玉為他處理機務——也為了這片刻他能靜倚香肩。
“你為什麼對我好?”忽然地,燕琅玉停了動作,望著條案盡頭的梅花盆景,輕輕問。
燕琅玉想,他大概會有千百種理由,以至於還要在其中挑挑揀揀,說不出來了。
……
為什麼對他好?
桂鴻山奇怪地微怔。
是報複,是慾望,是探索,是好奇,是安寧,是沉淪,是……究竟是因為什麼呢。這一回桂鴻山沒有再給自己尋找一個可供推脫搪塞的理由。他放過自己,遵從本欲,心中便也落得一片寧靜。
思索一陣,桂鴻山只是意味不明一笑:
“沒有為什麼。”
他認輸了。
這世上的恨,有千百種。愛卻往往沒有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