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或許不是對人人適用。但如果物件是謝墨白,可能的確幾分道理。林曦慢慢發現,謝墨白之所以會這麼矛盾,不是沒有原因的。
一方面,越有能力的人,越想要主宰自己的人生,越不喜歡自己被他人控制或影響。
乞丐不會惋惜自己,得不到隨侯珠、和氏璧。而王侯與君主則不然。
控制慾,也是領導力的一種。以謝墨白的出身、地位和個人能力,他想要追求更大的自主權,這太正常不過。
另一方面,謝墨白可能自小被父母嚴格管教。他又並非庸碌之人,隨著成長,自我意識越發強烈,對父母的管束越發不甘。以至於形成了一種強烈防禦性心理。
或許他並沒有真正失去自由,父母對他的幹涉和要求,對他說不定也利大於弊。但謝墨白在潛意識裡,就會習慣性地對抗這種控制。
林曦相信,這不過是成長地陣痛。只是,英明之人比庸碌之人,更能感知這種痛苦,反應也更加激烈。
謝墨白聲音低低的重複道:“只要心裡覺得自由,那就是自由,唯心而已。”他看著林曦道,“你還真是灑脫。”
“我就當您在誇獎我了。”林曦充滿信心和期待地道:“小謝總,您知道,我在心裡,是怎麼看您的嗎?”
謝墨白果然被勾起了興趣,“林曦,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樣的?”
林曦篤定地道:“在我心中,小謝總就像大鵬鳥。鵬鳥還在卵中孕育的時候,其實並不會感覺到被束縛。當它逐漸長大,碰觸到蛋殼,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被困與其中。
她毫不迴避,謝墨白熾烈的目光:““可是,鵬鳥天生就將翺翔於無限青空,怎會甘心永遠困於方寸之地。”
“於是就會掙紮,想要破殼而出。在這個過程中,它可能會憋悶,可能會疲憊,可能會耗盡力氣,可能會自我懷疑。”
“但是,鵬鳥之所以會經歷這一番痛苦,不過是因為它第一次碰觸到蛋殼,開始接觸自己從不曾遇見、從不曾瞭解、從不曾經歷的事物。”
謝墨白眉目難展,卻似乎有所觸動,重複道:“沒有遇見過、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嗎……”
林曦肯定的點點頭,接著說:“於是,每往前一步,皆是陌生,過往的經驗,不起作用。”
“它要用自己的鳥喙和爪子,不斷去試探蛋殼的硬度和薄厚。哪怕在這個過程中,也同樣會狠狠地弄疼自己。但只有經過這一番痛苦的努力,它才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小謝總,其實不需要我來囉嗦,您也肯定明白。自古寶物多生於奇險之地。最美麗的風景,總在人跡罕至的荒僻之處。只有披荊斬棘,才能見到、得到。不經一番寒徹骨,哪有梅香撲鼻來。
“小謝總,您現在經歷的一切,不過是天降將大任於斯人也。您終有一日,將如大鵬一般,隨風而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彷彿預見到未來一般,林曦不由得放慢了語速,“到時候再回想如今,也不失為一番難能可貴的經歷。”
謝墨白心中猶疑,那對於他來說十分罕見。他也需要林曦的鼓勵,問道:“林曦,破繭成蝶,我需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他緊緊的盯著林曦,目光透過金屬框架的鏡片,落在了對面女子的身上。“而我的付出,能否換回我想要的回報?我是一個商人,我不願意做賠本的買賣。”
林曦也很幹脆,直接說:“這個我可幫不了您。每個人肯付出的代價和能夠承受的損失,都不一樣。只能說,渴望有多大,願意付出的代價就有多大。”
她無奈的承認道:“有些事情,甚至無法用金錢和數字量化。因此,只有自己能夠衡量其中的得失。”
想到這裡,林曦很有感慨:“甚至,人的一生,就在不斷的得到和失去。我到a大讀書,就失去了進入其他學府的機會。”
“我留在a市工作定居,就失去了長久生活在其他城市的可能。我選擇加入國昌,就放棄了其他的大集團。”
“人的每一個選擇,都有得有失。現在的決定,將來未必不會後悔。可現在終究要有一個決定。未來不可完全預計,”
林曦直接了當的說:“所以,也只能參考此時此刻的現實,去模糊地衡量預期的未來得失。就我個人而言,更加忠實於內心,我會去追逐當前最渴望的東西。”
謝墨白點頭,算是認同了這種說法。有些決心,必須要自己來下。
林曦卻接著勸說:“但是,如果小謝總,你如果不肯嘗試,如果吝嗇於付出投資,又怎麼能夠得到豐厚的回報呢?
“就像我們這周要去f國。為此,我們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心血。那麼多部門、子公司的同事加班加點。包機過去,兩國之間的往返花費,一個小時就要10萬。還有人員的吃住出差補貼。這些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之所以這麼重視,就是為了開啟海外的晶片市場。我們付出了這麼多,難道就能確定獲得不非的回報嗎?”
林曦說著,覺得這樣不吉利,趕緊道,“當然我們有信心,我們所有的努力就是為了得到一個最好的結果。”
她又趕緊補了一句:“小謝總,你本來就是最優秀的那批人。只要你肯用心,自然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謝墨白深深地看著林曦,“你真的認為,我只要用心,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