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指縫,聞勉注視她的神情異常專注,彷彿她的眼睛和天邊的雲彩、清澈的湖水、閃爍的繁星是一類事物,他不帶有任何諂媚,僅僅是平靜而確信地說:“它是世界上最好的底片,是為銀幕而生的眼睛。”
喻氤睜大眼,睫毛輕懸,顫了一下,又一下,心跳也跟著漏了拍。
遠處他的助理小餘把車開了過來,聞勉站起身告別,走之前他朝喻氤笑了笑,“喻氤,你和你的眼睛一樣,是世上珍貴的寶物。”
身後腳步聲漸遠,喻氤雙腿曲起,慢吞吞地把臉埋進臂彎裡。
——完了,她有種不妙的預感。
早餐在回程的車上解決,秋秋說是聞勉讓小餘送來的,讓她用過早餐再睡,喻氤心不在焉地墊了點肚子,倒頭就在隔間小床上昏睡過去。
一覺起來是下午兩點,房車停在酒店停車場,車裡只有她一人。
秋秋給她留了資訊:【喻氤姐,我三點來叫你,給你帶晚飯。房卡放在梳妝櫃第一個抽屜裡,你要是提前醒了可以先回酒店洗漱。】
喻氤給她回了個訊息說自己已經醒了,隨後回了酒店洗頭洗澡,每次拍大夜作息顛倒她都覺得全身疲軟,補多少覺都調整不過來。
離晚上開工還有幾個小時,她翻了會兒劇本,發現什麼也看不進去,過去二十四小時發生的一切都像電影,在腦中來回倒帶,攪得人心神不寧,最終她換了身衣服,準備去樓下打一轉,看看其他人在幹什麼。
下到孟豎那一層,發現他的套房又是房門大敞,喻氤朝裡面瞄了一眼,發現譚嘉群和聞勉坐在小客廳裡,案上架了副茶席,看樣子是正準備吃茶。
譚嘉群瞧見她,嗓門洪亮的讓她進來,“哎?你來得正好,聞勉親自給咱們煮茶,快來討一杯!”
他上次酒後瞎說話被送回酒店,第二天醒來就找喻氤道了歉,坦言自己一喝酒就容易興奮,說話欠考慮,不是有意將她架在火上烤,還請喻氤不要和他計較,總之姿態很誠懇。
喻氤想著自己和他無仇無怨,相處下來也覺得對方不是在故意捧殺她,事情便翻了篇。
在那之後,譚嘉群大約是覺得愧疚,對她倒是實打實親近了許多,就像現在這樣,他和孟豎、聞勉的三人小聚,也會主動叫路過的喻氤加入。
聽到譚嘉群說話,孟豎的聲音從裡屋傳來:“誰啊?”
“李金銀咯!”
兩人對話間,聞勉彎著眼朝她招了招手,喻氤站在門口沒動,直到聽見孟豎說“是喻氤啊,進來吧”,她才走了進去。
孟豎從裡屋出來,總是架在頭上的墨鏡掛在衣領,問:“有什麼事嗎?”
喻氤搖頭,“沒什麼事,我就是下來活動活動。”
“不是來給我送別的呀。”譚嘉群嘆。
他和韋琳的戲在昨夜就殺青了,韋琳趕通告,覺都沒睡一早就走了,譚嘉群則是準備修整一天再回香港,正巧走之前跟聞勉討杯茶吃。
“坐下一起吧。”孟豎對喻氤點頭。
套房不大,聞勉坐在茶席前,孟豎和譚嘉群坐在沙發上,只剩下聞勉身旁的一個單人軟凳,喻氤坐過去,假裝沒看見聞勉含著笑意的目光,她可是還記得早上他故意使壞的事。
聞勉熱臉貼了冷屁股,也不惱,泰然自若的收回視線,倒掉桌上的醒茶水,往蓋碗裡定點注水,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論儀態可以直接照搬到古裝劇裡。
喻氤偷偷瞧著,不禁回憶,聞勉有接過這類戲嗎?好像沒有,但他要是演的話,估計又要收割掉萬千少女心了。
譚嘉群把玩著茶瓷,“春風祥玉的釉裡紅,有價無市,就這麼帶出來拍戲也不怕碎了,你還真是金口——會享受啊。”
“器皿就是拿來用的,碎了還能再燒,總不能耽誤喝茶。”聞勉一派雲淡風輕。
今日他煮的是細葉皇後困鹿山,比起太平猴魁更細膩香甜,把譚嘉群是喝滿意了,再三囑咐聞勉去香港的話一定要尋他一道飲茶。
茶湯過至第二道,幾人的話頭才轉向其他,孟豎說:“我聽陳生說萬聞有意進駐影視市場?”
萬聞集團如今已經不止是國內地産的龍頭,還在金融、跨境貿易、電子科技,旅遊酒店等多個領域佔據極大份額,麾下涉獵産業頗多,現在還想進軍文化産業,在影視投資市場試試水。
聞勉見怪不怪,陳生自然有他的訊息渠道,“是有這個打算,聞瀝到年紀了,家裡想讓他出來歷練歷練。”
他簡單一句話孟豎就聽明白怎麼回事,譏諷:“外界都傳聞誠良不如你爺爺有商業頭腦,我看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你這個三叔不光要用你這些年在圈裡的人脈開路,還想要你給他帶兒子。”
聞勉斂著唇角笑了笑,沒做辯解,這幅油鹽不進的態度令孟豎看了就氣悶,“你父母在世時聞誠良敢把算盤打到你的頭上?你們這一家子沒幾個省心的。”
提到父母,聞勉神色明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