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的時間,他從流量歌手發展成歌壇地位穩固的唱作人,前兩年還開始轉向電影配樂,由他作曲配樂的小眾文藝片還提名了韓國堤川國際音樂電影節評委會大獎。
如果說聞勉是圈中神話,秦晝的經歷就是另一種傳奇,還是轟轟烈烈,惹人嫉恨的那種。
喻氤握著手機在床邊坐下來,打下回複:【謝謝,也祝你成功拿到和孟導合作的機會。】
訊息剛發出沒多久,對方就回了過來,一如既往的狂妄:【那還用說?等我做完deo第一個發給你聽。】
秋秋拉上最後一個行李箱,回頭見喻氤抱著手機好半響沒動,既不像在發呆,也不回訊息,忍不住瞄了一眼螢幕,慢吞吞地問:“喻氤姐,你為什麼不生氣呀?”
喻氤抬頭,神情平靜:“為什麼要生氣?”
秋秋小臉扭得皺巴巴,糾結道:“你把他們當朋友,但是你出事的時候他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你說話,就連這個秦晝也是裝聾作啞,現在又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蹦出來,換做是我,我就會覺得很惡心。”
喻氤拍拍她的肩膀,拉上眼罩躺了回去,“不要為不值得的人生氣。”
秋秋等了幾分鐘,見她是真不把秦晝的出現當回事,試探性問:“那手機還是我幫你保管?”
喻氤隨手一指,“放這吧。”
又說:“幫我把他的備注改了。”
“改成什麼?”
喻氤想了想,“就名字吧。”
最終沒有再回複秦晝。
南方的夏天晝長夜短,近七點太陽才逐漸落下地平線,車隊在高速服務站修整了十分鐘後就全速前進,趕在天黑前到達了縣城。
整個縣城彷彿停留在世紀之交,放眼望去,不見幾棟高樓,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無人居住的握手樓,主幹道上的水泥路也深一塊淺一塊,街邊時不時出現一些名叫“民華煙酒”“盲人按摩”的小店。
車隊經過一輛裹滿塵土的電瓶車時,車上的中年男人轉過一張布滿汗漬的臉,好奇的打量這些外來汽車。
喻氤很想問孟豎是怎麼找到這樣一個地方的。據說這裡是一個小漁村發展起來的城市,靠港口繁榮過一陣,但發展不了其他産業,自然也就留不住年輕人,被時代拋在了後頭。
縣城裡最好的酒店只有三星,肉眼可見的陳舊,勝在該有的設施都有,房子也還算寬敞,負責對接她的後勤人員叮囑有什麼需求就提,他們會統一採買回來,這倒是方便了秋秋。
把人送走,喻氤洗了個澡,濕著一頭黑發,用手抹開浴室鏡子上的水霧。
鏡子裡的女人放鬆了臉部的肌肉,嘴角自然下垂,黑眸上翻露出一線下三白,看起來陰鬱又冷漠。她一動不動地注視了一會兒,隨後輕提眉眼,對著鏡子恬靜一笑,整張面相都發生了詭譎的變化。
從現在起,她將成為李金銀。
90年代,經濟高速發展,無數人乘著改革的春風飛黃騰達,各種小道訊息不脛而走,撩動無數想掘金的人千裡奔赴來到沿海一帶,其中包括了李金銀的媽,當時金貴的大學生王彩嫻。
王彩嫻被李志強騙到宜海時,他的手下已經有了十幾個“一級講師”,與他們不同,王彩嫻和李志強還有點情分,所以幾次三番逃跑,李志強都沒捨得對她動粗,還讓她去給“講師們”的大通鋪煮飯。
第二年王彩嫻懷了孕,夫妻倆扯了證,過了幾年小意溫存的日子,直到李金銀七歲那年,王彩嫻最後一次逃跑,被李志強剛搭上關系的輔警開車送了回來,打斷了腿,再不用出門了。
那時候法律上對李志強這樣的團夥還沒個定義,周遭的鄰居都道他是個能開上小汽車戴金項鏈的“生意人”,有這樣一個爸,盡管李金銀沒什麼朋友,卻沒有哪個小子敢惹她。
婁澤一家搬到巷口的時候李金銀挺好奇,他有個仙女一樣的媽媽和一個奇醜無比的爸爸,第一次從他家的水果攤路過時李金銀被那個男人的臉嚇了一跳,對方木訥地遞過來一個蘋果,說給她吃。
一個學期後李金銀才知道,婁澤跟那個男人沒有半毛錢血緣關系。知曉這件事的時候她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窺見雲彩其實也沾著泥——原來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也沒有看起來那麼像童話故事裡的小王子。
直到李金銀親眼看見婁澤的媽媽將李志強從按摩店帶走,一路帶進婁家,這種感覺變得更加強烈清晰。
一樓的窗子裡傳來屬於男人和女人的調笑,婁澤那個醜木頭一樣的爹就坐在窗子下面的水果攤,看見李金銀,又沉默地遞來一個蘋果。
那天晚上再回家,李志強脖子上掛的金項鏈不見了。
也就是那個夜晚,在蚊蟲飛舞的後港鏽船旁,李金銀認識了婁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