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跟她一字不漏地重複過最後一夜宋識因的癲狂之語。
如果不是被她誤導,當時在醫院的就一定是陳寧霄。
宋識因的案件調查到後面,陳佳威身上的真相也水落石出。一個建築工人承認,他欠了高額高利貸,故此和宋識因做了交易。陳佳威那天會去學校,也是因為一通神秘電話——那個號碼當然事發後即注銷了。
“你出事後,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就是他。”少薇低睫,捧著水杯,“所以我打了個賭。”
一個接了他的傷,順水推舟的賭。
一個女孩子忽然跳出來說這件事可能和我的資助人有關系——是的他幫過我,是的他什麼也幹過,是的他是頤慶青年企業家領袖——只會讓警察發笑而已。就算真傳了宋識因來問詢,以他的手段,又怎麼可能漏出馬腳?徒然引他警惕罷了。
這一切都必須是受害人家屬激烈施壓、牽涉和社會影響夠廣,才能起作用。
護身符,是她特意掉落給陳父的。
和曲天歌在洗手間的吵架,是她刻意放縱的。
以她為橋梁,讓警方的目光將宋識因和陳佳威案聯絡到一起。
她只是沒想到陳寧霄為了保護她,提前跟警方打好了招呼。但這一點或許冥冥中也助推了,在少薇的高中生身份暴露後,陳父陳母立刻聯想到了警方對調查這個女生時表現出的潦草、輕輕放過。這無疑放大了兩位對少薇身後背景的懷疑,聯想到她酒吧打工、捏造身份種種一切,激憤沖頭的他們才咬死了她,血淋淋地要起了說法。
倘若她無辜,那麼有罪的便是他們。
該慶幸嗎,真相大白之日,她原來真的不無辜。
陳佳威握著水杯的手緊了一緊:“知道我父母去你學校鬧了什麼以後,我甚至為了你跟他們吵了一架。”
少薇的眉心蹙了又蹙:“對不起,我該告訴你的,但後來發生的事……超出了……超出了……”
語言在此時此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她還是說不出口。
無法像剛剛那樣平靜地、像和神父上帝告罪一般地說出口。
她多想事情停留在警方調查宋識因的那個下午。或者,祈求老天讓陳佳威晚一天醒來吧,那樣,守在外婆身邊的便會是她,直面宋識因的也會是她。手刃他也好,被他殺死也好,和他同歸於盡也好……都好。
“這些話,你和陳寧霄說過嗎?”沉默了很久,陳佳威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少薇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你不敢。”陳佳威哼笑了一聲,“你怕他知道後怕了你,厭惡你,遠離你。”
她仍然沒否認。
陳佳威玩著墨鏡腿,“你憑什麼覺得我就一定健康沒有後遺症。”
“我問過陳寧霄。”少薇這次很快地答,陳寧霄說他一切如舊,還給他看了他帶領院隊力爭校籃球賽冠軍的照片。
“那要是我其實有呢?”
少薇抿了抿唇。
“你怎麼賠我?”
“我……”少薇被他問詞窮了。
“我想想吧。”
“啊?”少薇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不是,但你確實……沒有……後遺症呀……”
後半句顯而易見的弱了下去。
“呵。”陳佳威扯嘴角,“怎麼,你的意思是我訛你?你有什麼值得我訛的?”
少薇也不反駁,“嗯”了一聲。
“而且,你良心上就是欠我。”
少薇低著臉:“你說的對。”
服務員過來上菜。這是一家西式融合菜,按前菜主菜的順序。陳佳威吃到自己那道煎鱈魚時“嘖”了一聲。怎麼回事兒?不是再三說過他最討厭鱈魚的怪味了嗎?去英國那年都快吃吐了。算了,估計鱈魚是這家招牌菜。
“話說,你還沒說你後來怎麼樣?怎麼又從濟南迴頤慶了?沒當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