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不合時宜的輕笑響了一下,整間屋子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察覺到不對勁,少薇抬起頭,歉疚地抿了抿兩側唇角:“抱歉,不是在笑你們,請繼續。”
“……”
“你用什麼?”
“啊我嗎?”少薇晃了晃,“iphone xr。”
旁邊沉默半晌。
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說:“你很幽默。”
人力敲了敲門:“少薇。少薇來了嗎?”
少薇在眾目睽睽下站起身,舉了下手:“這兒。”
身穿緊身大翻尖領白襯衫配香奈兒珍珠毛衣鏈、棕色包臀皮裙、尖頭水晶單鞋、手錶手鐲疊戴的人力,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冷道:“表格進來後交主面試官。”
少薇深呼吸,進入那扇門。
會議桌上坐了三個人,背後投影儀顯示桌面,等待她把自己的資料插卡。
少薇將卡交給剛剛那個面試助理,繼而從帆布袋裡拿出三本影像集分發給三人。高畫質印刷照片很貴,她遞出去時心在滴血。
“我們看過你的投遞附件。我也是街頭攝影出身,所以對你有一定了解。少薇,”主攝影師頓了頓,“你在ins上的帳號叫hippocrene,有五萬多粉絲,很驚人的一個量。”
少薇點點頭:“這個號是我去紐約後開始經營的,有這個積累是因為那段時間拍攝的都是西方街頭,或者是西方刻板印象裡的第三世界國家,比如墨西哥、緬甸、巴西……內容上乘了東風。”
“你在紐約大學學了兩年攝影,但我沒看到你在綜述那一欄寫任何術語性的表達。” 他頓了頓,“而且是唯一一個。”
“那沒有意義。而且我學得不好,幾門課都是低空飛過。不擅長的事,我不喜歡談論。”
一問一答被控制在了一種相當舒適的節奏裡,既有交鋒,卻又不尖銳。穿著時髦的面試助理不由得推了推臉上的鏡框。這女孩身上有股能量,像太極,柔中帶剛,不疾不徐,相容幷蓄。
“坦白說,我很喜歡你的作品,構圖夠有想法,有沖擊力,也很有生命力。但是,還不夠立刻成為一個能獨立落地商業專案的攝影師。”
少薇深深地舒一口氣:“好吧,我接受你的判斷。”
見她要起身,主攝又道:“不過,我還要招一個視覺助理,主要負責器材管理和場景搭建,以及藝人溝通、後期製作,簡單來說,就是幫我和藝人團隊的想法落地。”
他說完,和旁邊兩人交頭接耳了幾句,似是撫平了爭議,接著將目光投向被面試者。
嘴唇隨著她犯難的思考而被舔了舔,微蹙的眉心在片刻後舒展開了,她說:“我覺得我可以。”
對方深深地看著她,彷彿看穿了她。
“能說說你為什麼願意嗎?你的天賦,做攝助是大材小用。”
“街頭攝影沒錢。”少薇抿了抿唇,目光澄澈坦然地與他對視,“參加比賽拿到的錢還不夠買器材和機票,我要吃飯。”
“你在紐約上學,還戴著卡地亞。”
“這個嗎?”少薇目光停在那典雅光潔的藍寶石鏡面片刻,笑了笑:“可能,選擇大於努力吧。”
幾人便很想當然地猜測,她曾交往過一個有錢男人,變現失敗,現在被打回原形了。這故事的前半截和後半截不新鮮,尤其是在藝術圈和時尚圈。
面試沒有當場給結果,而是讓她回去等通知。
離開前,少薇深呼了一口氣,滿面微笑:“抱歉啊,可以把作品集還給我嗎?印不起第二份了。”
“……”
怎麼被行注目禮來的,怎麼被行注目禮地走。
一出會議室,她繃著的那股勁兒就消失了,垂頭站了片刻,把影集塞回帆布袋,自言自語:“你不是氣餒了沮喪了,你只是低血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