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識因家的傭人終於有機會問:“這兒是住了一個叫陶巾的老人嗎?她外孫女叫少薇。”
有錢人的傭人多少沾了點主顧身上的味兒,一雙眼不著聲色地掃一圈,沒太用力,好像是怕髒了視線。
尚清斜眼她:“你誰啊?”
梁閱發現這女人變臉比翻書快,對帽子叔叔是一副面孔,對這種陌生人又是另一副不好惹,市井得很。
“哦,我是宋先生派來的。少薇小姐不是發燒了麼,我來照顧她外婆。”
尚清一愣,似笑非笑複述:“少薇小姐?”
傭人點頭,分寸裡自有股我與你不同也說不著的矜貴。
“那她什麼時候回來啊?”尚清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宋先生會有安排。”
尚清自言自語了一句:“說半天也不知道這宋先生是誰。”
一扭頭,卻發現梁閱臉色很不好。
梁閱面無表情:“就是之前出錢送外婆動手術的。”
那是恩人吶。尚清放人進了門。
進了門,傭人盡心盡力,問候安撫陶巾自不在話下,並給宋識因去了一通電話彙報,詳實地說了下午警察來的事。
這一天梁閱坐到了半夜才走。
尚清支使著他端茶倒水幹這幹那,又三不五時去對門看陶巾情況,梁閱都幹了忍了,直到尚清命令他去把她內衣泡洗衣粉時,終於額角青筋一跳,忍著脾氣冷冰冰地說:“你要不要臉。”
尚清若無其事地聳聳肩:“不洗就不洗咯,這麼兇幹什麼?我們薇薇不喜歡這麼兇的。”
梁閱面無表情:“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雖然被如此調侃戲謔,他也沒立刻拎包就走,而是定力十足地坐到了十二點。尚清用沒爛的另一半嘴角抽煙,倚在二樓防盜窗欄杆邊目送他走出深巷。
只是為了等少薇回來吧。也是怪能忍辱負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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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識因的公寓有兩間臥室,給少薇準備的是客臥。粉絲豎條紋的四件套十分粉嫩,充滿了少女公主氣息,不知道哪裡來的。櫃子、書桌和窗臺上都擺坐著各色大小的娃娃。
這樣的臥室,說給司徒薇住才合理,她哪配?
宋識因紳士地為她掌著門:“就當自己家。”
少薇的心一直噎在嗓子口,幹笑道:“好漂亮的房間,是你女兒的?”
總不能是剛剛她睡著的一個多小時裡備好的。
宋識因溫和一笑:“當然,不過她不會介意。”
床鋪上放著一套幹淨的、折疊整齊的純棉睡衣,粉色的,上面排列著小熊印花。少薇拿起進浴室,走的兩步十分僵硬,不知輕重。
一鎖門,鏡子裡的那雙眼簡直是恐怖片女主的眼。她潑了自己幾潑冷水,深呼吸,兩側太陽xue像被夾緊了似的痛。
鬼使神差的,她從鏡櫃裡偷了一枚剃須刀片藏在睡衣口袋。體溫似乎又反複了,令少薇看東西重影,藏刀片的手哆哆嗦嗦地發軟。
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就想到了這一層這一步,心底裡做好了當劊子手的準備,但心裡也不免想,難道她懷疑宋識因?他難道不是她恩人。
少薇將一切整理妥當,推開浴室門出來,發梢被水汽氤氳濕,雪白的面孔也恢複了一絲活人氣。
看到屋子裡多了個陌生女人,她嚇了一跳,身體一抖。
沒想到十點多了還有客人。
女人很年輕,至多不過二十五歲,揹著一個黑色稜格羊皮手袋,手袋上掛著毛茸茸的掛件,穿長筒靴和黑色蕾絲蛋糕短裙,臉上妝效很濃,一雙耳朵上銀光閃閃的,是兩排耳釘。
“你也是……宋識因的女兒嗎?”
她上下睨了少薇一眼,輕笑一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