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薇愣了一下,目光絲毫未閃:“沒有,只是有時候做一點臨時工。”
“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韓燦欲言又止,“千萬要拎得清,社會上的朋友不要交。”
少薇與她對視數秒,臉上浮起柔和寧靜的笑意,讓韓燦覺得她神秘且遙遠,心裡略過奇怪感覺——這一秒,被寬容的好像是她這個班主任。
少薇從未埋怨過身邊任何人,她知道,任何一些點到為止的、微小的,乃至口頭的善意,都是善。他們的關心、能為她做的事只到這裡過了,正如韓燦。她能去校圖書館勤工儉學也是她為她爭取下來的,又怎麼好奢想她看得再多一點、手伸得再長一點?
正是週四,上完最後一節思政課後,滿堂歡呼,紛紛跑出去上活動課。少薇給自己潑了兩把冷水,按例去校圖書館報到。
許久未見,她為週二自己的缺席向管理員老師及梁閱道歉。梁閱與她分工配合著做完了既定工作,才若無其事地問:“你外婆出院了?”
“嗯。”
梁閱頓了一下,面無表情:“不是要動手術嗎?”
“對……”
“我打電話問了,本來想晚上來看你,但護士說你們轉院了。”
少薇抱一摞書在懷,臉上有些被拆穿的猝不及防。她沒想到只是點頭之交的梁閱會這麼關心外婆。
“手術的錢湊夠了嗎,”梁閱盯著她,“轉院應該不容易吧?”
少薇被問得節節敗退,下意識便想解釋,驀地耳畔卻響起司徒靜那日的教導。她定了定神:“謝謝你的關心,不過這些都安排好了,等我外婆出院,我一定請你吃飯。”
梁閱神情一愣,歪過下巴,重新審閱眼前的人。少薇卻已轉過身去繼續整理書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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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長時間請假感到很對不起陳瑞東和悠悠,但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少薇仍繼續請著假,一下了晚自習就奔去醫院陪陶巾過夜。
距離熄燈還有十幾分鐘,陶巾兩手都被病床兩側的手套繩子固定住了,因為怕她下意識蹭掉插在鼻腔上吸氧和腹部排積液的軟管。少薇笑說:“阿婆,你的手像一副乒乓球拍。”
陶巾還很虛弱,講話含糊:“今天來的那個宋先生,是什麼人吶?”
少薇早有準備,低垂著眼睫為她擦臉,答道:“是校友,十二中的傑出校友,我們頤慶很有名的企業家,透過學校聽說了我的困難,決定幫助我們。”
陶巾那張對一切逆來順受的善良的臉上浮現出憂心忡忡的神色:“不能讓人家白幫,要感恩,錢要有借有還。””
少薇臉上有模糊的笑意:“當然,我會還。”
到了週六,該去司徒家陪讀。
司徒靜不知過去一週她身上發生的事,只覺得她似乎瘦了些。
像上次一樣,補習一直進行到了晚上,只是思政換成了歷史。司徒靜再次換上了去臺裡的裝束,再次請他們下樓來吃桂味荔枝,一切情形與上次別無二致,除了院子裡響起的不速的引擎聲。
司徒薇將荔枝殼一拋,“哥哥來了!”
“別噎著了!”司徒靜無奈喊。
少薇臉色煞變,撐在桌沿的手驟然用力,從骨節上泛出死白。
她怕見陳寧霄。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跟宋識因借了錢後,會怕見陳寧霄。
司徒薇的聲音像黃鸝鳥,從玄關隱約地越來越近:“你怎麼來啦?不是忙著比賽和期末嗎?”
司徒靜看向少薇:“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少薇將手捂上肚子,混亂的目光不似裝的:“阿姨,我肚子難受,我可以……”
在司徒靜點頭的那一剎那,通往客餐廳的木質移門也被輕輕推動,少薇迫不及待地、慌不擇路地——簡直是落荒而逃地沖向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