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怯場,但少薇想,只是看個展覽而已,反正誰也不認識誰。她穩了穩心跳,深呼吸,走向入口處。
穿黑西服的保安攔住了她,告訴她這是個內部展,只有持邀請函才能進。
少薇從包裡翻出門票,對方核對,說:“但你不是宋先生。”
少薇竟被駁倒了:“對但是……是他送我的。”
保安微微一笑,看著她稚嫩面孔:“抱歉,我無法確認這一點。您也可以現在打個電話給他,請他確認一下。”
少薇好不容易才在插著校園卡的錢夾裡翻出了宋識因名片,撥透過去,接聽的卻是女人,問她哪位。原來是他秘書。
這人真是。少薇不明白,他給人名片竟只讓人能找到秘書。
對方耐心詢問:“好的,那邵女士,請問您找他什麼事呢?我這邊幫您記錄轉達。”
少薇一一說了,得到一句“稍等”。
明明今天天氣很好,暮春之風如此清爽,但經了這一遭,她身上已出了一身薄汗,有莫名的燥熱流竄。
過了會兒,一則陌生號碼撥入,少薇聽出是宋識因的聲音。
“真是對不住,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你等我一會?”他醇厚的中年男聲跟院子裡那些人有同樣的氣質。
二十分鐘後,宋識因驅車抵達,解了少薇的困境。他自然而然地說,他平時的電話都由助理對接,“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下次要找我記住了?”他手把手教少薇。
少薇存了剛剛的通訊。再次走到剛剛那扇拒她之外的門前,保安對宋識因十分客氣,連帶著對少薇也恭敬了幾分。
一下一上的懸殊待遇,足以令任何普通人暈頭昏腦,少薇感到了宋識因行事做派的特殊特權,而自己被安置在了這種特殊特權之內。
這種特殊會有癮。
進了門方知別有洞天。這棟三層高的老洋樓屢受政要青睞,後來成為文物保護建築,平時供人參觀,需要時則圍起來作展覽用。聽說卡地亞去年大展就是在此進行的。
少薇從未來過這麼香的院子,不僅是中央通風口驅下的香氛,更是每一位賓客衣上、膚上、發上所散發出來的香氣。是網路大博主、貴婦、藝術家、時尚編輯和商人們。
她整個人格格不入,衣履粗糙,面板暗淡,頭發毛躁,沒有香味,亦沒有顏色、光澤。
宋識因溫言:“別想多,大家都只是來看展的。你要不要吃點或喝點什麼?”
少薇搖頭,宋識因便道:“那就進去看看。”
進入到建築深處,冷靜的光束籠罩著一幅幅人文攝影。少薇在一系列古巴攝影前長久駐足,直到有另一個男人來到了她身邊:“覺得怎麼樣?”
少薇回頭,看到宋識因站在稍遠處,已與別人談起天來,沒有太顧到她。
“之前見過。”少薇答。
“你喜歡哪幅?”
少薇的目光來到當中一幅,是一個頭戴彩色帽子的婦女坐在街角抽煙,她身後的街道在午後陽光下被切割成灼熱的光亮的白與陰涼的濃鬱的黑。
“不是這幅?”那男人指了旁邊一張,“這張才是普利策作品。”
少薇問:“什麼是普利策?”
男人一愣,哈哈大笑,說:“好,那麼你為什麼喜歡那幅?”
“一股無所事事和鬱郁寡歡,但因為整個畫面的……”少薇遲疑了一下,用了一個不知對不對的詞——“重量。畫面的重量很均衡,所以讓人感到一股平靜,她好像走到了某個命運的岔路口,並且她知道。”
她說完,明顯感到身邊靜了一下。
說錯了吧。她大言不慚,班門弄斧。
那人倒是很寬容,什麼也沒說,但把手在她肩上搭了一下,問:“你有自己的相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