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霄身上沒零錢,公交卡這種東西想當然也沒有。少薇便借了他兩塊錢。將兩枚硬幣放進他掌心時,抿著的雙唇弧度柔和,不敢讓他看到,臉低在陰影裡,說:“要還的。”
陳寧霄依她:“行。”
乘客寥寥無幾,兩人並排坐下。只是一站而已,少薇惴惴,希望一路紅燈。
她是很慣於安靜場合的,像坐禪,往往先能熬走對方。但此刻坐在陳寧霄身邊,她的禪定卻失效了。
她是初入空門的小和尚小尼姑,搜腸刮肚的,想的都是人間的東西。
“轉營銷的事……”她好不容易起了個頭,陳寧霄卻截斷了,“我說了,跟我沒關系。”
少薇覺察到他氣息裡的冷淡,轉而笑,唇角高高揚起:“那你下次來,我給你打折。”
這是她對每個客人都會講的一句。
陳寧霄沒立刻回應,環著雙臂閉上眼睛,看上去很不耐煩。
半晌,平板地吐出了兩個字:“隨便。”
少薇識相地閉了嘴,雙手拄在並膝的兩腿上。
又如何呢,就算他對她有了不好的看法,她也沒損失什麼。
只是面板上密密麻麻的針刺感如此煎熬。
公交緩緩進站,少薇走在前頭,陳寧霄隨後,下車時瞥見了塑膠座椅上的一抹鮮色。
“陳寧霄,我還是想和你說。”少薇一無所覺,稚嫩的屬於高中生的身形被裹在不合適的成年人制服裡,背影纖瘦單薄,頭頸垂著。
她語氣急促,沒管陳寧霄聽沒聽,怕又被打斷。
“孫總和悠悠找我聊了好幾次,我不敢答應,因為我覺得這事我做不好,最重要的是,”她頓了頓,“我答應過你。只是後來聽說孫總和陳瑞東因為這事鬧了矛盾,孫哲元認為陳瑞東沒有管好我。你知道的,我一個高中生能來打工,多虧了陳瑞東的心軟照顧……你在聽嗎,陳寧霄?”
身後一直沒動靜,少薇心底一沉,以為陳寧霄已丟下她走了。轉身的動靜猝然,漆黑的馬尾辮在路燈下一掃,宛如一道彗星尾巴。
“在聽。”陳寧霄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
少薇一對上他的臉就心跳狠狠一漏,失重似的,剩下的話也忘了,“所以……事情就是這樣。”
說完後也不管陳寧霄接沒接受這套說辭,故作瀟灑道:“就送到這裡吧,我過個馬路就到了。”
夜色中,城中村如一片混沌晦暗的翅膀在她背後兩側綿延展開,而馬路對面的彙樾府卻是燈光輝煌如水晶管,能彈奏出人生的風鈴聲。
陳寧霄在此止步,做了個出其不意的動作——將格子襯衫劈頭蓋臉扔到了她身上。
“唔。”少薇往後跌了半步,將衣服扒下來,氣息和頭發都亂。
他的香水味和體溫。
她臉紅得不明顯,不解地望著他:“我不冷。”
陳寧霄已經轉身,抬起手散漫地擺了擺:“套上。保護好自己。”
這是兩句單獨成立的語句,但少薇不知,將胳膊慢慢地套進袖口,秀小的一雙。
回家換洗衣服時才知是月事提前造訪,難怪小腹總隱隱作痛,而褲子上已是紅跡斑斑。
陶巾聽著外孫女在臉盆裡搓洗褲子的動靜,又聽一聲水花激揚,像是洗著洗著跟誰發起了脾氣。
少薇挽膝蹲地,滾燙的臉埋進臂彎裡。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