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巾想了半天,慢吞吞道:“小扇子。”
少薇噗地笑了,給陶巾打水擦過身子洗過腳後扶她上床,接著攤開習題冊,在餐桌上溫習功課到了一點。
到了週六,少薇頂著這個扇子一樣的劉海,赴曲天歌的生日宴。
曲天歌家在最遠的一個區,地鐵線尚在規劃中,需轉乘四路公交。到了公交總站,曲天歌在電話裡告訴她有車來接:“瑪莎gt,黑色的。”
少薇想問什麼是瑪莎gt,曲天歌已經掛了電話。
一個人見識短,就好像被針紮過的塑膠袋,平時瞧著還好,一到用場就漏了。少薇完全沒聽過這牌子,看著街道上的車流目光茫然。
一場晨雨令街道落滿紫荊花,銀色車輪轂碾過花瓣徐徐滑停,亮起雙閃。
喬勻星坐在車裡,吊兒郎當打著電話給陳寧霄:“少爺,您貴體安康?”
對面聲音慵懶淡漠,聽著像是午睡剛起:“湊合。”
喬勻星一邊觀察街邊的女生,一邊叨叨:“曲天歌讓我來接一朋友,說巨漂亮,我特麼現在懷疑被她忽悠了。”
電話那邊一時沒回應,響起了打火機的輕咔聲,煙絲被燎燃,緊接著是被哼出的一聲漫不經心的低笑:“就她那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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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勻星這邊打電話時,曲天歌的電話也到了少薇那兒:“對不起才想起來,車牌號是……”
少薇聽著車牌號,將目光投向那臺頂著銀色三叉戟標誌的車子,一眼看出了它的貴。沒坐過貴車,心裡第一時間湧現的是忐忑。
車窗玻璃被敲響,叩叩兩聲,聽著心虛。喬勻星撂了電話降下窗子,將半邊身子湊過去,對暗號似地問:“少薇?”
少薇幅度很小地點點頭,直到對方說了聲“上來吧”,她才伸手去拉車門。
豪車的一切都不同反響,她並膝坐著,小而纖細的一隻,書包搭在腿上。暗紅色真皮菱格紋座椅包裹著她,近來降溫回冷,座椅開著自動加熱,讓她從身體深處打了個冷顫。
喬勻星踩下油門,藉著看後視鏡的檔口,再度瞄了眼身邊的姑娘。
他覺得自己被曲天歌騙慘了。
出於教養,喬勻星作了自我介紹,問:“你跟曲天歌是同學?”
少薇“嗯”了一聲,喬勻星接著問:“什麼專業?”
少薇頓了頓,沒編好。她剛滿十六,正在讀高二。陳瑞東怕她太小挨欺負,對外宣稱她讀大一。
“中文系。”
喬勻星“哦……了一聲,沒了下文。教養用完了,興趣沒跟上,以至於後半段他都沒開口。誰知少薇也是個耐得住寂寞的,整臺車裡只剩下電臺聲,倒把喬勻星給憋了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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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所在的別墅區幽靜風雅,一座座蘇式別院佔地龐大又相隔甚遠,車庫半臥在底下。少薇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帶地下車庫的房子,忽然不太確定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合理性。
穿庭涉汀,小橋流水,喬勻星領著路,一路帶她進了院子。他如何做,少薇就跟著如何做。順利換上拖鞋進了外玄關,曲天歌風風火火來迎她,妝只化了一半,親密挽她的手:“你真來啦,我太高興了,咦你的頭發……?”
她一提醒,少薇立刻用手摸了摸劉海,牽起笑容:“剪壞了。”
曲天歌狀似恍然地“哦”了一聲,立刻說:“沒關系,好可愛。”
又逮住一旁喬勻星:“就跟你說是大美女,沒騙你吧?”
那種窘迫再次攫取了少薇的身體,不同的是,她今天真的有“缺陷”。
喬勻星打了兩句哈哈,尋了個藉口溜遠了。
不多時,其他客人也陸續到了。大小姐的朋友也都是少爺小姐,個個穿著入時妝容精緻,相熟的見面擁抱笑談,不熟的也很快便在共同話題中熟絡起來了。揹著帆布書包的少薇,連坐沙發都只坐一個邊邊,脊背挺得筆直。
傭人阿姨請她將書包放下,笑容和藹,少薇在她身上找到了同一個階層的人的安全感,也報以生澀友善的微笑。阿姨倒覺得她小家子氣,請她放個包而已,弄得這麼感激。
少薇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影集,方才把書包遞給傭人。她目光不著聲色地環了一圈,確定客人都在這邊後,方才抱著影集去曲天歌的衣帽間。
衣帽間亮亮堂堂的,衣櫃鑲著燈帶,玻璃櫃門纖塵不染,香氛味好聞極了,地上鋪著純白色的長絨地毯。曲天歌剛換上一條黑色吊帶禮服裙,注意到她懷裡的東西,問:“禮物?”
少薇正不知如何開口,忙點頭,將影集遞過去,“生日快樂。”
她沒敢太走進去,倚挨著門,像一隻剛進家門的寵物那樣有分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