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個不到半個小時的盹,鐘谷總會夢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夢,像是一個怪圈,一個鐘谷怎麼都都走不出的怪圈。
到晚上當鐘谷盯著天花板的時候,夢裡的那些看不清模樣的人還有現實中的人物交織,一個勁的對著鐘谷笑。
鐘谷的眼角滑下一行清淚,鐘谷不是害怕,只是心裡悶得慌,就像是有東西要從籠子裡沖破,可那籠子卻越縮越小越收越緊。
一閉眼,鐘谷的腦子裡又總會冒出很多以前的事情。
鐘谷記得和林嘉打那通電話的前幾天,自己反複回憶著初二那年夏天,和林嘉再次相遇的場景。
那天在街上遇到的時候,林嘉喊住了鐘谷,鐘谷也不知道林嘉是怎麼認出來的自己的。
鐘谷當時愣了很久很久,要怎麼說呢,鐘谷當時完全沒有那段記憶了,她就連前幾天吃的什麼都忘了,又要如何追溯記憶,回想七年前一個只認識了兩個月的朋友呢。
可她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重逢了,時間推著她們,在她們身上上演著俗套的故事,故事最終無厘頭落幕。
鐘谷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難過,難過到無法入眠。
鐘谷第一次和除張佳玉姐姐、程顥程楠等熟悉的人往來,是加入樂隊十歲那年。
在加入樂隊之前,鐘谷只是一個忙於生活、忙於怎麼賺錢、忙於怎麼多考一點分數的女生。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每天都要被罵、不知道那滿罐子的錢有什麼用、不知道多考一分少考一分有什麼區別。
但是媽媽和張佳玉姐姐走之前,還有文芳阿姨離開家之前都是這麼說的。
要努力學習,走出這裡。
所以鐘谷努力生活,即使每天都沒有改變、即使那個破舊的存錢罐就像個無底洞永遠都塞不滿、即使努力學習得了第一名也從來不敢懈怠,因為總有人輕而易舉的就能得到鐘谷期盼的一切。
後來,在樂隊裡鐘谷學到了很多新的樂器,很多課堂上學不到的東西,學會如何笑、如何讓自己開心,學會如何將存不滿的存錢罐存滿,知道了自己現在堅持的一切有多麼重要。
可三年後,大家各奔東西,只留下鐘谷和一把破舊得再也調不準音的吉他。
那時鐘谷學會了一個詞叫離別,理解了那首宋詞裡說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那時候鐘谷並不難過,因為他們說過會回來看她。
可是此去經年,這一別鐘谷便再沒有了他們的訊息,所有的想念都無處寄存。
人的相遇往往是一場意外,離別卻是精心策劃的電影情節。
樂隊解散時,鐘谷以為從今往後自己能接受所有的分別。
但是當賀燃眼眶通紅,將這個剛成立了一年不到的小團體解散時,鐘谷的眼睛發紅幹澀。
當丁文軒提著行李離開這座城市時,鐘谷鼻頭發酸。
當知道林嘉一聲不響地走了鐘谷的心也會抽疼、當隔著電話和林嘉聊天……
鐘谷突然想到了別的事情,很久遠很久遠,那些早該落滿灰塵的記憶此刻卻在鐘谷的腦海裡嶄新如初,它們閃爍著、跳躍著、時刻提醒著鐘谷。
那些讓人耳朵生繭的爭吵和哭泣、頂樓上絕望的臉龐、內心裡聲嘶力竭同時膽怯懦弱的困獸,他們無時無刻不圍繞在鐘谷的腦海裡。
其實有時候鐘谷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李惠蘭一個上過大學的人非要忍受那麼多年,才知道依靠法律途徑保護自己。
為什麼張姐姐明明就要到達自己夢想中的地方卻要放棄,就像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有力氣還手,偏偏會愣在那。
現在她好像有些懂了。
因為人這種奇怪複雜的生物,永遠都無法擺脫情緒這個怪物的左右。
沒有誰離了誰不行,但鐘谷這次是真的很難過,她所做的也只是再自私一回,以後都不再打擾她。
因為看到她為自己的事情困擾,鐘谷會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