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緊妻子的手,又換上了開玩笑一般的輕鬆口吻,一邊凝視著她的眼睛,一邊輕聲補充:“要是老婆你真的不要我了,我可能連墳墓都買不起,只能刨開你的墓,然後在你旁邊找個地方,再把自己埋進去。”
晏秋哭笑不得,又煞有其事地提醒:“那你要犯治安管理法的,說不定坑剛剛挖了開頭,就會被聯防署抓起來。”
“沒事。”他輕飄飄地回應,平靜道:“反正‘林暮川’那時候肯定已經死了,無所謂他們怎麼抓我。”
他說的那樣篤定,讓晏秋忍不住笑出聲。
唉……
妻子先是笑,隨即這笑意散盡了,她的表情變得無奈,溫和,一捧泛起漣漪的柔水重新靜止下來,她的目光落在丈夫的臉上,對著他很清晰的嘆了口氣。
那隻握著她、鉗制她的手便跟著一起受驚似的顫了顫,松開了一點餘地,允許她從自己掌心裡掙脫出去。
好在,她沒有逃離,沒有因為他這種略顯神經質的發言多說什麼,那隻本來已經離開他掌控的手重新伸了過來,緩慢摩挲著他的臉頰和鬢角。
“好可憐吶,暮川。”
妻子單手托腮,眼中是溺愛濃鬱的真切憐憫。
“沒了我就要死掉了,好可憐吶,暮川。”
正當林暮川以為他妻子會說點什麼別的帶有安慰性質的話時,卻看見他的妻子停頓片刻後,對著他再次微笑起來。
女人彷彿被什麼徹底愉悅到了一樣,那雙慣常寫滿溫柔笑意的眼底泛起少有純粹明亮的光彩,眉眼彎彎的看著他,然後無比欣慰的,異常滿足的,垂下眼睫遮掩她扭曲真心的同時,同時也掩住了一聲緩慢的嘆息。
“……那可真不錯。”
晏秋幅度很輕的點點頭,近乎自言自語的喃喃道。
沒了我就要死了……這可真不錯啊。
“……”
林暮川聽見了。
但他沒說話,只反射性側頭看向妻子愉悅含笑的側臉,已經恢複如常的眼瞳忽然又有些忍耐不住擴散的瞳孔,喉嚨也泛起了不合時宜的幹燥焦渴。
他盯著妻子,可是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連眼神也變得溫順又內斂,看不出半點問題。
晏秋低頭看著手機,即將平安度過的十二小時進一步擴大了她某種潛藏的滿足欲,這樣少見的好心情讓女人甚至願意在這種半休假時間裡點開來自上司陸昭陽的資訊。
對方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客氣規矩,熟練忽略那些羅裡吧嗦的長篇大論後,晏秋總結出最終答案:和阮慈女士的溝通非常成功,她接下來應該可以度過一段相對清淨的日常。
監察官這下子是徹底的放鬆下來了,肉眼可見的,接二連三按著心意發展的好訊息讓她的心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好,即使沒有和平時一樣把笑容掛在臉上,林暮川也能察覺到妻子珍貴的好心情。
問題提前解決,離開下城區的時間甚至比之前預期還要提前了兩天,返程時林暮川看著妻子稱得上明媚的臉,也跟著微笑起來:“很高興?”
晏秋心想,當然高興啦。
這份好心情連帶著她看著林暮川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多餘心理,哪怕知道這是個怪物,但他皮囊好看,性子溫順,家務全能,本質就是個小狗腦袋——回了家重新換上寬松家居服的晏秋現在看什麼都很順眼,包括這個低眉順眼跟在自己身邊,回家就開始忙忙碌碌收拾家務的男人在內。
就算這只狗發瘋拆家的力度可能要比尋常家犬更誇張些,但誰讓這是自己選中的狗呢?
她很擅長溺愛的。
林暮川收拾家務的速度很利索,沒一會就回到了晏秋身邊,從冰箱裡拿出提前備好的飲料遞給她。他在一旁看著妻子靠在流水臺上,就這麼直接喝了大半杯下去,等到她的吞嚥節奏重新慢下來,男人這才很耐心的問道:“等一下還要忙工作嗎?”
晏秋迅速搖頭。
接下來的時間算是她珍貴的休假時間,出門肯定懶得動了,她想洗個澡,睡一覺,然後把拖了半年多的某部電影翻出來看完,至於其他的——
認真思考規劃的功夫,晏秋忽然覺得腰上一緊,下一秒整個人輕盈騰空,被放置坐在了略高些的流水臺上。
晏秋:“……”
她倏然沉默下來。
女人稍稍低下視線,看著雙手撐在自己兩側距離極近的林暮川,腦內某根神經反射性跟著一跳,但還是很好脾氣的問道:“……暮川,你要幹嘛?”
狗仰起頭,自下而上的看著她的眼睛,躍躍欲試的搖著尾巴,瞧著倒是乖巧,正直,且理直氣壯。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慢慢按住了女人光裸的膝蓋。
“……我也渴了。”
他將妻子掌中捏緊的杯子拿出來遠遠放在一邊,再次抬眼時,已經滿眼都是犬類躍躍欲試的故作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