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小屋,站在門口的臺階上,眼巴巴地等著她。
晏秋低頭整理著衣袖,沒再多看這個房間一眼,跟著林暮川的腳步離開了房子,本來男人還想問點什麼,又看見晏秋拿出手機開始敲敲打打,只能乖乖閉著嘴,等她處理好工作問題後再說。
“半個小時後,我們會和聯防署的人會面,他們應該會和我們再確認一些問題。”晏秋忽然道,她看向林暮川,輕聲道:“你和我一起,暮川。”
男人聞言一怔:“我不會影響你的工作嗎?”
“沒什麼,最多會有些例行公事的問話罷了,”晏秋輕描淡寫地回應,“這趟外勤本來就不能太明目張膽,明面上的掛的還是休假的牌子——我個人休假和我丈夫一起故地重遊有什麼問題嗎?”
她停頓一瞬,又輕聲提醒:“而且你不是知道該說什麼了麼?”
……我知道,該說什麼?
這句反問來的莫名,林暮川臉上的迷茫都沒來得及修飾一二,就不得不快步跟上了妻子的腳步,半個小時的路程不遠不近,但林暮川心裡藏著事情,沒來得及多問,晏秋也沒有給他合理開口的時間,允許他多問。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一件讓林暮川此前就無比在意,又不得不強壓情緒不敢做出反應的事情。
——那個陰魂不散的男人又來了。
追隨著妻子的氣味,一起來了。
半個小時後的聯防署人在約定好的地點出現,除了那些已經很習慣的鐵皮覆麵人形罐頭之外,還有一張相當熟悉、又相當令人反感的臉,出現在了他們之中。
同樣感覺到反感的不止他一人,也有站在對面的陸昭陽,這位妻子名義上的上司很明顯的皺起眉頭,毫不猶豫地將矛頭對準了站在晏秋身後的男人。
“他為什麼在這裡?”陸昭陽毫不客氣地問道,聲音沉沉,又是不自覺擺出了那副上司居高臨下地態度。
“我簽的單子是休假,先生。”晏秋選了個足夠禮貌地稱呼,坦然無視掉對方因此皺起的眉頭,客客氣氣的回答:“所以這一趟也可以理解為我陪我丈夫舊地重遊,讓他重新放鬆一下,有什麼問題嗎?”
“理論上沒什麼問題,女士。”旁邊一人果斷開口,中年人,聲音聽起來上了些年紀,也比陸昭陽沉穩許多,“只不過這地方有些特殊,不好隨隨便便讓人進來。”
“您剛剛說是舊地重遊,是說這位先生此前在這裡居住嗎?”對方十分溫和的提出了詢問,晏秋點點頭,中間人也配合著回應,又轉頭對向了林暮川:“既然如此的話,我這邊有幾個問題需要問一下,請您理解。”
林暮川心中警鈴大作,反射性看向老婆。
晏秋眉眼微垂,反應平淡:“他問你答就是。”
男人這才轉頭看向對方,乖順道:“問吧。”
……這反應怎麼這麼像狗呢,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中年人在心裡嘀咕了一句,隨即開口道:“問題也很簡單的,不要有什麼壓力;首先就是您對這附近還有什麼印象嗎?最好是您在這裡生活的記憶,有沒有什麼地方是和現在差別特別大的?無論是人,環境,還是單純的感覺,什麼都可以。”
林暮川眨眨眼,又一次轉頭看向自己的妻子。
晏秋站在那裡,就只是很平靜地看著他。
“……我不記得了。”男人重新轉過頭,再理所當然不過的回答道:“你現在就算問我,我也答不出來什麼。”
中年人的聲音終於多了些不悅與不解:“這是什麼意思?先生,您不願意配合工作嗎?”
“不是啊,”林暮川很坦然的搖搖頭,滿臉無辜,又十二分的理直氣壯。
“我都跟我老婆去上庭區了,為什麼還要去費力記得以前的事情?你們自己都看到了,下城區這麼爛的環境,我費力氣記得那麼多做什麼?全忘掉才好吧。”
這回答聽著含糊又敷衍,帶著某種劣等貧民一朝得勢之後就要和自己過去徹底切割的刻板印象,令人反感,但又意外找不到什麼反駁的地方。
陸昭陽站在一邊,看著林暮川無比流暢又迅速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幾乎是下意識地,他也忍不住去看晏秋的反應。
——而她在看著林暮川,看著她的丈夫,那個粗魯的、劣等的、膚淺又庸俗的殘次品。
就這麼幾句話對答的時間裡,她一直都在看著他。
在那個男人又一次轉頭看過去的時候,女人的目光依舊沒有閃躲,迴避,正相反,那張印象裡總是疏離冷淡的臉上,對著林暮川露出了一個摻雜著溫柔贊許的淺淡微笑。
……
做的不錯。
她眉眼彎彎,並不吝嗇自己的誇獎。
於是原本還在隱隱不爽的狗一下子就洋洋得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