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溫柔如水的監察官便微微笑起來,溫聲道:“不介意這裡工作麻煩的話,那你先在這兒待一會吧。”
於是,就是這樣了。
其實不送林暮川這個“禮物”過來也是一樣的,晏秋不會對自己工作之外的事情指手畫腳,不需要他們這麼誠惶誠恐的討好她;但送都送了,把這孩子送回去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也是那個時候,晏秋動了心思。
上庭區對下城區有著天然的壓制,各方各面的,拎個大活人回去的難度還不如拿一塊石頭走來的大——同樣區域的出身,後者的檢查程式甚至還要更多一點。
她當時想的是什麼呢?一個足夠健康又很優秀的年輕人,沒有合法身份,沒有經濟來源,要是一直在下城區的話,那麼也沒有未來。
看,一隻可憐的小狗。
流浪生活過得太久,連沖人試探著搖搖尾巴的勇氣也沒有。
但她可以幫忙。
一個月的時間不長不短,開啟一段戀情的話可能還顯得太過潦草,但單純用來瞭解一個人卻是綽綽有餘的,晏秋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的物件,一個可以接受她的掌控,至少在她仍在管理局就職期間時,願意配合她的“丈夫”。
而好巧不巧地是,在外勤工作結束的最後幾天,她在這個年輕人的眼裡看見了一點尚未來得及收斂的戀戀不捨,他的目光流連在她制服的徽章上,叮囑的話說了一堆又一堆,卻偏偏不敢看她的眼睛。
有上進心是好事。
晏秋坐在桌子旁邊,叫住磨磨蹭蹭收拾東西的年輕人,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一邊開門見山地詢問:“你要不要和我結婚?”
……
下城區的人在許多人看來是不可回收的劣質品,但在晏秋看來,這個年輕人是很好的。
他要是去了上庭區,至少從社會角度來說,她不需要擔心他的背叛和遠離。
她可以為他提供合法的身份,穩定的經濟來源,優越的生活條件,只需要他在一張結婚證書上簽下字,成為她用來搪塞工作上無用社交的擋箭牌就可以——但與之相對的,她也擁有瞬間收回這一切的權力。
這是個法子,但在晏秋看來,不是長久之計。
她選中的丈夫太年輕了,小了她七歲,下城區的出身沒有壓住他強烈的探索欲和年輕人特有的勃勃野心,可惜身份本身就是隔閡,他的閱歷擺在那裡,上庭的社會環境對他並不友好,只不過是幾周的時間而已,林暮川就開始變得不願出門了。
她好像真的得到了一隻粘人乖巧,又不需要額外遛彎的小狗。
但晏秋看著他凝視窗外的目光,又有些說不出的微妙愧疚。
是她把人領上來的,總不能真的就這樣放著不管。
好在林暮川轉換心態的速度很快,不喜歡出門,幹脆就把精力放在了家裡,全心全意做起了一個專職家務的家庭主夫,只可惜晏秋的日常沒有因為他的出現産生太多改變,監察官的晨會和加班依舊存在,如果他仍保持著在下城區的作息時間,那麼他們兩個可能一個月也見不到一次面。
今天晚上,已經是林暮川有意調整作息的結果。
但是晏秋依舊還是老樣子,沒和他完整的、清醒的說上一句話,她睡著的速度太快,快得林暮川連一點委屈都沒來得及生出來,他看著鐘表上時針位置,只能認命地嘆著氣,先去把廚房裡已經等了幾個小時的晚餐清理掉,然後委屈巴巴的縮起一雙長腿,挨在沙發旁邊打盹。
小狗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他的一切都是晏秋給的,如今期待的也不過就是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妻子飽含愧疚的眼神、或是一個落在額間帶著心疼意味的早安吻。
林暮川熬了幾天通宵,此時睡得有些沉,第二天起來時看著旁邊空蕩蕩的沙發,有種毫不意外的空白落寞。
早上七點不到,她已經出門許久了,林暮川陰沉著臉起來準備開始今天的家務,浴室已經自動清掃完畢,洗衣機裡放著晏秋昨晚換下的外套和襯衫,只需要按下開始鍵就能開始工作了。
“……”
林暮川鬱郁盯著那臺尚未開始的洗衣機,沉默片刻後,他到底還是嫻熟地拿出了那件柔軟的襯衫,輕柔雪白的布料上仍殘留著屬於妻子的味道,然後他抿著嘴唇,幾乎是有些自暴自棄的,用力把它蒙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