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洛弗打算出門一趟。
蟄伏的這幾天,為了讓威克曼相信他確實受到了嚴重的打擊,無心回去和他爭奪警長的位子,洛弗耐心地演起了一蹶不振的戲碼,一步也不曾踏出過大門。
只不過即使盯梢的人沒有在今天離開,洛弗同樣打算出門,為此,他特地做了一點偽裝。
鏡子裡照出頎長的人影,銀灰色的短發柔軟地鋪在肩頭,用了一大半的染色膏敞開蓋子放在地上,隱約可見罐身上黑色線條勾勒出的商標。
這是索芙娜之前買回來的一次性染色膏。
因為染出來的效果很好,據說非常受歡迎,一些熱門的顏色甚至根本搶不到。
索芙娜沒有經驗,只能在貨架上剩餘的顏色中挑挑揀揀,選了這罐無人問津的銀灰色。
把染色膏買回來後,她試圖說服洛弗進行嘗試。
被洛弗委婉地拒絕了。
不,當時的洛弗與其說是拒絕,實際上完全是覺得索芙娜絞盡腦汁試圖說服他的樣子太可愛了,這才忍住了答應的沖動。
哪怕過了這麼久,洛弗依然能夠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的心情。
打和索芙娜在一起後,洛弗偶爾就會冒出這樣應該予以譴責的壞心眼。
這是不對的,洛弗在心底提醒自己,一面又忍不住沉淪。
洛弗抬眸,與鏡中的自己對視,似乎這樣就能剖視眼底深處,內心真正的情緒。
念及索芙娜的名字,耳邊似乎同時落下了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屋子裡仍然保留著索芙娜離開前的樣子,夾著書簽放在茶幾上的書,遺忘在書房沙發上的羊絨披肩,還有喝了一半準備倒掉的苦茶。
洛弗回來後,幾乎沒有挪動這些物品的位置,唯獨拿起茶杯,幫索芙娜把裡頭的茶水倒掉,又洗幹淨放回了她慣常放杯子的地方。
隨著女主人長時間的離開,空氣中索芙娜喜歡的香氛味道已經淺淡得幾近於無,包括洛弗新換上的這套衣物。
客廳的鏡子倒映出洛弗離開的背影,他在玄關停留了片刻,一一打量過屋內精心佈置過的陳設,然後拎起黑色的長傘,輕輕地閉上了公寓的大門。
海星石市忽然又下起了滂沱的大雨。
毫無預兆的暴雨讓原本寧靜的街道充斥著高聲的抱怨,等到了港口後,這裡更是嘈雜得不成樣子。
粗魯的咒罵夾雜著焦急的呼喝,不少搬運工人頂著大雨在船上與倉庫之間穿梭,洛弗伸手,拉住了一個差點扛著貨物一起滑倒在地上的男人。
等他回過神來道謝,洛弗卻已經走遠了。
行走於人群之中,哪怕眼前的景象看起來一切如常,洛弗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工人的數量比起他上次來看到的好像少了許多。
這不是洛弗的錯覺。
當他再次來到上回見到哈維爾的倉庫,發現倉庫門大開著,卻不見任何人蹲在門口看守,走進倉庫一看,邋遢的床鋪間蜷縮著不少人。
包括哈維爾也在其中。
“水……給我水……”哈維爾從幹渴的喉舌之間溢位有氣無力的呻吟,盡管他知道大機率不會有人搭理自己,畢竟還有力氣出門幹活的工人都接著工作去了,留在倉庫裡的只有他這樣病得根本起不來床的,但他還是抵擋不住身體的渴望,一遍又一遍地發出徒勞的求助。
突然有誰回應了他的求助,遞來了一個杯子,裡頭裝著剛從壺裡倒出來的冷水,其實壺裡的水到底放了多少天已經無人知曉,但哈維爾搶過來就是一頓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