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融
李紀昂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車窗半開，冬日的晚風裹著涼意灌進來，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
陳浩坐在副駕駛上低頭刷著手機，嘴裡還不停唸叨：“你說我這新租的房子，啥都沒有，連張像樣的椅子都找不著，真是服了。”
李紀昂一開始還沒搭腔，目光掃過後視鏡，瞥見陳浩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說，“你自己非要搬出去住的，怪誰？”
“我這不是圖個清淨嘛！”陳浩抬起頭，一臉無奈，“你都不知道，我跟你嫂子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這我哪受得了，還不如分開住算了。”
李紀昂：“你倆這才結婚多久啊，這麼快就分居了。”
李紀昂跟陳浩都是一中的高中同學，兩人雖多年未見，但在手機上一直都保持著聯系，如今再見也並不生分。
陳浩無奈道：“分居何嘗不是一種解決辦法的方式。彼此都能冷靜冷靜，讓距離産生美。”
李紀昂嗤笑一聲，“你不過是想逃避罷了，說得這麼好聽。要我說男人嘛，別老想著用這套方式解決問題，有什麼話好好說，你要不想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你就能忍則忍，畢竟你要是總讓你老婆忍，當心她不要你了，你找都找不回來。”
“你又沒結過婚，站著說話不腰疼。”陳浩說，“我倒是想好好溝通，可人家不給這個機會啊，我也是想明白了，不想再吵了才搬出來住的。還有，我老婆我自然不會讓她跑了的，倒是你，你這個一直單著的孤家寡人，我倒還真希望能有個人來收拾收拾你，讓你也體會老婆跑了的滋味。”
“顧好你自己就行，少□□的心。”李紀昂說。
“就你這工作狂，我看哪個小姑娘跟你搞物件才更要操心你呢，不知道得受多少委屈，你還是跟你的工作過一輩子去吧！”
“求之不得。”
車子拐了個彎，駛入傢俱城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後，陳浩推開車門，伸了個懶腰，“走吧，趕緊挑完趕緊撤，我可不想在這兒耗一下午。”
李紀昂關上車門，慢悠悠地跟在陳浩身後。傢俱城裡燈光通明，空氣中混雜著木頭、皮革和油漆的味道，各式各樣的傢俱陳列在寬敞的展廳裡，顯得挺氣派。
“哎，你看這個怎麼樣？就是顏色太深了。”陳浩隨便進了家店，拍了拍一張深灰色的沙發，回頭問他。
李紀昂沒吭腔，視線在沙發上停留了片刻，最後落在不遠處一個纖細的身影上。
胡南韶正在店內跟其他顧客交談，但是對方哪怕是聽了折扣價購買的意願也不大。
待顧客離開後，她彎腰整理那一摞抱枕，長發從耳後滑落，遮住了半邊臉。直起身，她將頭發別回去，露出白皙的側臉，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她往他所在的方向一瞥。
李紀昂看到她往他們這邊走過來了，本以為胡南韶是要跟他打招呼，結果她卻是隻看著陳浩。
胡南韶有模有樣地開始了推銷，“這款是布藝沙發，底部往外一拉還可以加長的，如果不喜歡這個顏色，店裡還有其他的款式，可以進去看看。”
陳浩：“行啊，進去看看。”
胡南韶抬手禮貌示意他們往裡邊走，她側頭問陳浩，“那您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材質或者款式？”
“沒什麼特定的需求，看眼緣，不過最好能好打理些。”
陳浩隱約覺得又什麼不對勁，回頭一看，李紀昂竟然還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咋回事？”
李紀昂沒有理會，他其實沒有想到胡南韶會裝作不認識自己，又或者說他沒想到她會直接忽視他，略過他，當他不存在。
曾經小時候她還總是一口一個“紀昂哥哥”叫著，如今就連招呼也不願意打一個了。
李紀昂雖然心裡這麼想，但是面上完全沒表現出來，他只是盯著她，先開口叫她，“真巧，南韶。”
胡南韶一愣。
他突然這樣來一句，她原本淡然的表情有了絲異樣。其實剛才看到他出現在這裡，她雖然震驚，但是表現得並不如電視裡演的那樣誇張，比如遇到熟人張著嘴眼睛瞪得老大，相反的，她甚至都沒有什麼表情。
她不明白，她把他當作陌生人，大家都輕松自在地多，可他為什麼非要走這套寒暄的流程。
胡南韶：“沒想到在這都能碰上面。”
“在這兼職？”李紀昂問。
“不是。”胡南韶說，“是我朋友爸媽開的店，這會兒她去送東西了，所以我幫她照看一下。”
李紀昂：“介紹的挺專業的，以前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方面的才能。”
胡南韶解釋：“畢竟跟她從小一塊長大的，每次放假我都會跑到這裡玩，所以聽他們推銷的話術聽多了，也就學會了那麼幾句。”
“等等等等……”陳浩費解道：“什麼跟什麼啊，原來你倆認識？”
李紀昂跳開了這個話題，“陳浩，我看你也不會在這住多久，沙發其實用不著買真皮的，買個好打理的就行。”
胡南韶接著話，“剛好他們店有個新款式，叫什麼科技布面料，說是既有真皮的質感，又容易清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