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封,落款都是“臣,沈硯之,絕筆”。
「永和二年臘月初七,臣請陛下勿以臣故,減公主食邑。」
「永和三年正月初六,公主喜甜,禦膳房新進蜜餞方子,附於折後。」
「永和三年二月初八,臣死不足惜,唯憂公主夜驚……」
最後的一封,赫然寫著:
「永和三年三月二十七,願吾妻昭昭,餘生順遂。」
“妻……?”蕭明昭猛地抬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不可置信地看向蕭明煜,“他這是什麼意思?!”
蕭明煜蹲下身,從廢墟中拾起一張泛黃的絹紙,遞到她手中。
——那是一紙婚書。
「永元二十三年,臣沈硯之,願聘蕭氏女明昭為妻,此生不渝。」
她的淚水”啪”地砸在”聘”字上,墨跡暈染開來。
”當年宮變那年,你才十五歲。”蕭明煜輕聲道———
“宮變前的三個月,你跑來禦書房,說要在及笄禮當日嫁給他。”
蕭明昭思緒湧來——
首輔府邸的書房內,少女趴在書案對面,“若我他日及笄禮前向皇兄求賜婚...”少女指尖戳他批閱的奏摺,“沈太傅應是不應?”當時,沈硯之垂眸藏起悸動,只應了一句:“公主慎言。”
蕭明煜指尖點了點婚書上的日期,“朕第二日就召他入宮,他跪在階下,親筆寫了這封聘書。”
蕭明昭攥緊婚書,指節發白。
”可三個月後……”蕭明煜嘆息,”宮變發生了。”
她忽然想起什麼,猛地抬頭:”那這些信……”
“每一封都是他以為自己要死時寫的。”蕭明煜拾起地上散落的信箋,”從永元二十三年到永和三年,整整三年,他每次牽機引的毒發作,都會寫一封絕筆。”
蕭明昭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日日夜夜,他早已將她當作妻子。
——原來在她追逐他的歲月裡,他早已在生死邊緣,一遍遍寫下對她的牽掛。
蕭明煜輕輕按住她發抖的手:“昭昭,若沒有那場宮變……”
“他早已是我駙馬。”她哽咽著接話,將婚書緊緊貼在胸口。
風捲起散落的信箋,蕭明昭將婚書與那些”絕筆信”緊緊攥在手中,猛地站起身。
”昭昭?”蕭明煜剛想攔她,卻見她已經提著裙擺往外沖,石榴紅的衣袖翻飛如蝶。
她一路奔至府門外,翻身躍上侍衛牽來的駿馬,韁繩一勒,馬兒嘶鳴著揚起前蹄。
”你要拆便拆——”她回頭,眼眶還紅著,聲音卻清亮,”但這宅子得給我留著!誰也不準住進來,這是我未來夫君的府邸!”
蕭明煜負手立於階上,眼底浮起笑意,卻故意板著臉:”朕若偏要賜給別人呢?”
”那我就拆了你的禦書房!”她揚鞭一指,馬蹄在原地踏出飛揚的塵土,隨即調轉方向,朝著城門疾馳而去。
”公主!您剛回來!又要去哪兒啊?”阿堯追出府門,急得直跺腳。
遠處傳來蕭明昭帶著笑意的回答——
”去接駙馬!”
身影漸遠,蕭明煜終於低笑出聲。
他轉頭看向方才推倒書房牆的工匠們,袖袍一揮:”去領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