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聞言,悄悄鬆了口氣,卻又急著推他出去:“你先回去吧,再過一會兒就好,我會讓蜀錦給你端去。”
他腳步未動,而是盯著她問:“為何著急趕我離開?”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急得抬頭,眼眶微紅,“是怕……怕你看見我生氣。”
沈硯之凝視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喉間發緊:“為何覺得我會生氣?”
蕭明昭指尖蜷了蜷,聲音輕得似飄落的桂花:“我也不知道……怕哪裡沒做對,又惹你生氣了。”
——那個曾經縱馬闖宮、敢揪著他衣領耍賴的小公主,何時變得這般膽怯?
他認識的蕭明昭,自懂事起,便是這般模樣,路見不平便要沖上去,見到弱小便要護著,哪怕自己摔得滿身是傷,也要把受欺負的宮人擋在身後。
沈硯之忽然閉了閉眼。
——她何錯之有?
她不過是……對朋友赤誠相待,一如往常。
記憶如潮水翻湧,他忽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下頜抵在她發頂:“對不起,今日是我不對,我不該兇你。”
可,每每見到或想起她與拓跋凜在一起的畫面,他總會不可抑制地情緒失控。
她在他懷裡搖頭,眼淚洇濕他前襟:“我沒怪你……怡姐姐送來的東西要緊,明月還等著,我本該立刻給你的。”
這般懂事的認錯,反倒讓他心頭酸楚。
他恍惚想起從前——她摔碎禦賜琉璃盞時理直氣壯地說“賠你就是”,她偷偷倒掉湯藥時被他抓個正著還笑嘻嘻耍賴……
“你怎不說話?”她不安地仰頭,“我……又說錯話了?”
他拇指撫過她濕漉漉的眼睫,嗓音沙啞:“沒有。”
停頓許久,才低聲道:“只是覺得……昭昭長大了。”
說罷,捧起她的臉,在額間落下輕如羽的吻,“好了沒有?我餓了。”
蕭明昭聽聞,慌忙轉身,掀開陶蓋攪動鍋中桂花羹,盛出一碗瑩潤如玉的甜湯。
“先回屋吧,”她輕聲道,“我給你端去。”
沈硯之搖頭,玄色披風被夜風微微掀起:“屋裡太悶,我到院裡透透氣。”
院中只懸一盞孤燈,映得石桌泛著冷光。蜀錦早已歇下,四下靜謐,唯聞秋蟲低鳴。
他站在院中,仰望著那株桂樹出神——恍惚又見那日她扶他膝上,眼裡盛著星河說“我們一起回東陵,你娶我吧。”的模樣。
“小心燙。”她吹涼瓷勺,遞到他唇邊。
他轉過,低頭抿了一口,甜香盈滿口腔,卻猛地嗆咳起來,喉間泛起腥甜。
沈硯之咳得脊背微顫,蕭明昭慌忙俯身將瓷碗放到石桌上,掌心貼上他心口輕撫:“可是太燙了?”
他卻握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發痛。
等她抬眸時,看見他那雙總是沉靜如淵的眼睛竟盈著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