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之瞳孔驟縮。
——這支簪。
——還有明月說的這句話。
——是他幾日前夢中見過的場景。
夢裡的蕭明昭也是這樣低頭,杏色大氅被風吹得鼓起,發間珊瑚灼灼如血。
她戴好簪子後仰臉笑問:”怎麼?看呆了?”
此刻現實與夢境重疊,連她唇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沈硯之指節一顫,險些捏斷袖中的玉扳指。
他夢境裡下一幕,是鮮血染紅杏色大氅。
”走吧。”他猛地轉身,嗓音發緊。
三人剛至馬車前,明月突然想起什麼,說道:”等等!我馬上回來!”
鵝黃身影飛奔回院,片刻後抱著件杏色大氅回來:”拓跋公主今日必穿正紅,殿下還是換這件吧。”
蕭明昭解紅氅的手一頓:”她又不是小心眼的人...”
”禮不可失。”明月堅持。
“那好吧。”蕭明昭把紅氅解了下來。
杏色大氅披上的剎那,沈硯之突然按住車轅:”穿紅的無妨。”他聲音異常堅決,”拓跋怡不會計較。”
蕭明昭系帶子的手停在半空,詫異地看他。
”你今日怎麼在意起衣裳了?”她忽然湊近,杏色大氅被風吹得貼在他玄色衣袖上,”莫不是...”指尖劃過他緊繃的下頜,”已在心裡偷偷想我穿紅嫁衣的模樣?”
沈硯之呼吸一滯。
蕭明昭瞧著沈硯之微蹙的眉心,忽而輕笑,指尖點了點他緊繃的下頜:”不逗你了。”
這般說著,卻還是趁機貼近他的衣襟,鼻尖輕嗅。果然,那熟悉的蘇合花香氣縈繞在鼻端——與她常用的香膏如出一轍。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嗯,沈大人的衣衫今日挺香的嘛。”
沈硯之無奈地寵笑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馬上繼續緩緩前進著,沒多久,車輪碾過青石路,轆轆聲響中,她察覺到他指節無意識地敲著膝頭——那是他思慮極重時的動作。
”沈硯之。”她忽然傾身,指尖按住他跳動的太陽xue,”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麼?”
他捉住她搗亂的手,垂眸道:”不知為何,今日有些心緒不寧。”
盡管他再次確認過計劃,看起來沒有什麼紕漏。可是,看見和夢中一樣的場景,他內心還是惶惶不安。
蕭明昭哧地笑出聲,索性鑽進他懷裡,雙臂環住他的腰:”首輔大人是緊張了?”發頂蹭著他下巴,”別總繃著,我又不會跑。”
沈硯之的手懸在半空,終是落下,輕輕撫過她如瀑的青絲:”可想好要什麼聘禮了?”
懷裡的人一僵。
方才在廊前分明是搪塞他的藉口,哪曾真想這個。
”本公主什麼奇珍異寶沒有?”她仰起臉,眸子亮晶晶的,”偏想要個特別的...”忽然靈光一閃,”尋常女子,出嫁都是十裡紅妝,我要二十裡!不,三十裡!”
沈硯之低笑,胸腔震動:”好。”
”答得這般快,定是敷衍!”她揪住他衣襟。
他順勢低頭,鼻尖幾乎貼上她的:“先應了再想,也不遲。”拇指摩挲她腕間跳動的脈搏,“若連這都辦不到,那東陵首輔可以換人了。”
蕭明昭突然掀開的車簾外,半個身子探出去,風吹亂她鬢邊碎發:”明月作證!三十裡紅妝!”
鵝黃衣衫的少女回頭一笑,發間如同銀鈴清脆:”那屬下等著回東陵送公主殿下出嫁,看那三十裡紅霞鋪滿金陵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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