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之雲氣喘籲籲出來,拍了下溫聽的頭,“下午好。”
她從車裡抱出最後一隻旅行包,哼哧哼哧往屋裡搬。
張奶奶笑眯眯嗑著瓜子,說:“來照顧阿洲的,還藉口說想我了,太假了,我又不是她親媽。”
“今天冬至,聽聽晚上來吃燒烤啊。”
小北港2號也不是什麼節氣都烤燒烤,凡事看張洲心情,他在家裡悶了好幾天,今天早早地支起了燒烤架。
晚上冷,屋外已經待不住,燒烤架支在了屋子裡,大門開著,滾滾濃煙往外跑。
皮蛋才烤了幾串土豆片,手機裡老闆找了過來,是個大單子,他沒法拒絕。
皮蛋把土豆片遞到溫聽面前,“妹妹,不加辣的,給你。”
說完,他騎上車就走。
曲之雲和下午判若兩人,她坐在廚房裡一個字都沒說,旁邊擺著隨行李一道帶過來的紅酒,已經喝去半瓶。
溫聽走過去,“阿姨,少喝點。”
曲之雲已經醉醺醺紅了臉,她親暱拉著溫聽往屋外走,“囡囡,阿姨喜歡你,你陪阿姨聊聊。”
晚風凜冽,曲之雲將自己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裹到溫聽身上。
見溫聽不要,她又急匆匆按住,“穿著,你別凍著。”
頭頂一輪彎月,淡淡月光照亮凹凸不平的水泥路,路的邊緣被重物壓塌,縫隙裡長出野草,破舊不堪,小北港許多人都嫌棄。
秋日裡,屋後的稻子被收割機滾過,這會兒只留下光禿禿的稻田。
曲之雲一屁股在路邊坐下,紅色高跟踩進田地裡。
“上一次他喊我媽媽,還是我收拾東西從小北港搬走的時候。”
“就在你家門口前見到你那天,張洲想讓我幫你解圍,我看出來了,提出條件讓他喊我一聲媽,可是他沒有,只是用一種渴求的眼神看著我。”
但曲之雲還是很開心,那天半夜都在回味他那道目光。
頭發擋住了空空蕩蕩的耳朵,她聽得不太清,卻還是捕捉到了關鍵資訊。
曲之雲抹掉眼角的眼淚,彷彿再說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我還以為他原諒我了呢。”
曲之雲很快又恢複成往日的狀態,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卻並不是走向小北港2號。
她像個少女,站在水泥路上朝溫聽揮手,“我走了,反正他也不歡迎我。”
“阿姨。”溫聽想叫住她。
曲之雲笑眯眯安慰她,“有人來接我,放心吧。”
曲之雲在寒風中越走越遠,直到路的另一邊,亮起車燈,將半邊馬路照得如白晝,她坐進去,車子離開。
羊絨大衣很暖和,溫聽坐在夜幕下,有些不捨得起身。
她第一次坐在路上,以旁觀者的視角打量小北港,村莊寧靜,家家戶戶向遠處延伸,大部分年輕人在城裡買房,老人留在這裡,燈火稀疏算不上通明。
溫聽抬起手摸了摸空缺的左耳,沒有任何聲音。
彷彿墜入深海,涼風吹過的時候,可以聽見類似於海浪拍打的聲音,但比這聲音更抽象更空洞。
讓人沒有安全感。
手機響起,是家裡掌握著財政大權的方清麗,溫聽沒接,她幹脆改成資訊發過來。
【你老師說你助聽器壞了,你有沒有腦子,高中到現在壞了多少個助聽器了?這段時間你弟弟要買個新模型,我沒有這麼多閑錢,過段時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