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紀沛川瞬間就被點著了,一把推開了盧釗,“正經事做不好,淨想這些!”
“哎,您別這麼說,您想啊,來日回了國,也差不多是婚娶的年齡了,搶個厲國的姑娘回去做妻也不錯!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厲國的姑娘確實好看得多······”
“行了!一天到晚沒個正形!”紀沛川起身走向書桌,“你要走便走,再去定個房也成,若一定要在這歇,打地鋪。”
“哎!別啊!一起睡多好!”盧釗上去拉紀沛川的袖子,故作委屈狀,“給你跑了這麼久腿,連個床都沒得睡,天理何在啊!”
“你睡覺什麼樣子我還不知道?”紀沛川一臉嫌棄地甩開盧釗的黑手,“沒給你發月錢怎的,你委屈什麼?”
話雖如此,盧釗還是光明正大地佔領了紀沛川的床,對於紀沛川來說,沒拒絕就是默許。盧釗已經習以為常。他一面拿腦袋蹭著柔軟的枕頭,一面笑嘻嘻地:“哎,我什麼時候也這麼有錢就好了。”
“你怎麼沒錢了?”紀沛川點著燈坐書桌邊練字,“你還沒娶妻就哭窮,來日要是成了家······”
“我一個浪跡江湖的小混混,去哪裡娶妻?”盧釗把手枕在腦袋下,語氣聽著非常無所謂,“我知道,你不過看在同是董國人的份上將我收留的。”
“我們可不一樣啊,紀公子。”
“······”紀沛川筆停了,不知作何回答,他有他的無奈,可是以他們的身份與經歷,根本不能做到悲歡相通。
“董國也不太平,我偷跑出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真的,要是厲國呆的好,就別走了吧。你五歲就在這紮根了,也算半個厲國人了吧······”
“你睡你的覺去。”紀沛川打斷他,冷冷道。
盧釗“嘖”了一下,紀沛川的性子有時真叫人捉摸不透,說聊天吧也聊得來,說聊不到心裡去也是真的。他自己那套準則,盧釗跟了他五六年,也沒摸出個所以然來。
紀沛川寫字到半夜,手都快僵了,冷意從後脊樑一直蔓延到全身,眼睛澀得合不上也睜不開,他手撐著桌子將自己勉強撐起來。循著盧釗斷斷續續的呼嚕聲走去,在榻上坐了一會,掰了掰脖子開了開肩,回身去扯被子,盧釗沉重的身體卻把被子壓得死死的,紀沛川無奈,直接在他身邊躺下了,盧釗正好翻了個身,把還沒躺穩的紀沛川直接撞到了地上。紀沛川立即一手抵住地板,一手抓住被褥,才勉強在榻邊懸空穩住了。
他鬆了口氣,坐在地上,心道:我上輩子欠你的!連個覺都不讓我睡!
想了想還是不大忍心吵醒他,畢竟在鄴城風風雨雨跑了大半個月,難得有張好床睡。紀沛川想著乾脆不睡了,出門去走走,聽說望月樓的最高層能看見月亮,但今天這天氣什麼也瞧不見。他乾脆從窗戶爬到了屋頂,還不忘帶上先前沒喝完的酒。
屋頂的風還不小,涼颼颼的直往骨子裡鑽,紀沛川覺得這風舒服得不得了,便坐在屋脊上,拿出酒壺酒杯,愜意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公子真是好雅緻啊,半夜深更月,高坐屋脊獨自飲酒。”夜風從他身後給他刮來了兩句話。紀沛川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瘦削的黑衣女子從另一邊的屋脊上走過來。她頭頂正是剛從烏雲裡冒出來的月亮,今夜的月亮還真是明朗而清亮,那女子像是從月亮上走下來的。
等她走近,他才看清她的臉,她眼睛大而明亮,眼尾長而不挑,眉高而鼻挺,她臉上沒有妝容,在月光的照映下顯得蒼白又冷漠,左臉顴骨的位置有一顆痣,將整張平靜淡漠的臉點明出一分野性,紀沛川認出來這就是白天在飯桌上遇到的姑娘。他將酒壺往邊上一擱,站起來:“紀某可是打擾到姑娘看風景了?”
“哪是看什麼風景,睡不著罷了。”羅子蘊在紀沛川身邊反著在屋脊上坐下了,語氣像是跟老熟人講話:“你要飲酒對月,可找錯了方向。”
紀沛川微微一笑,道:“對著月亮,可就辜負了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