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真敢這麼幹?”桓孝暉直直坐起,“難不成連夜去武功縣裡抓人來?”
“說不定呢。崔神秀有的是錢,稍稍引誘一番就夠了。反正之前在西境行軍,抓壯丁的事兒他也沒少幹。”傅花醉極為瞭解崔神秀,“如果你死了,他就不必去抓人,但是你沒死,為了讓你別惹是生非,就必須得補齊人數。”
桓孝暉又躺下,無奈調侃,“因為我害得多了幾個冤鬼,真是對不住呢,崔將軍辛苦。”
“對於崔神秀而言,小兵卒子知道太多反而不好。不過什麼都不知道,也最好攻破。”傅花醉心裡已經有了良策,“桓判官,你不一定要摻和進他們兄弟相殘裡,事後論功行賞,你不必多言,就算太子問你怎麼處理梁王,你也不該說。”
“還沒政變呢,你就想著處理後事了。希望我能活到那天吧!”桓孝暉閉上眼,於他而言風雨再大也要睡覺。
魏東晗自昨日回來,又是一宿沒睡。魏遠山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了,只當他看書看入了迷,也沒當回事。昨日和盧君陶商談,差點被發現,還好快馬加鞭,沒讓人起疑。
……
“雲叔,”魏東晗乞求地看向盧君陶,面前君子如玉,最是脆弱,彷彿兵戈襲來,頃刻間就會斃命,“我已經失了父親,這次一定要保護好您。若真如您所說,崔神秀必會來加害您,屆時誰又能保護您呢?不如,雲叔陪我一起回長安,至盧宅安歇,侍郎一定會護您周全!”
盧君陶極為坦然,鋪了紙張蘸了筆墨,就著微弱燭火,“東晗,不可。我是大周都護府長史,焉能置身事外逃之夭夭?你放心吧,崔神秀若要我死,我為國而死死得其所,若不要我死,逃走無濟於事。他想起事,就一定會對我嚴加看管。”
“他知道您和父親一樣,都是不甘折項順從之人,所以才要對您這樣。”魏東晗心有慼慼焉,“所以我才一定要保護好您啊!我失了父親,這已經是終身遺憾,現在我羽翼長成,怎麼能坐視不管!”
盧君陶笑著搖了搖頭,“東晗,我有一計,可保護太子。至於我,你不必在意。”盧君陶知道小輩能力有限,“這些大事,還是讓我們這些人來吧。”說罷,便打算開始寫信,“我有一計,可以救太子……”
“不!”魏東晗離了座次,走上前來,“父親不希望看到您白白死了,他想看你長命百歲,子孫美滿,”霎那間流下兩行清淚,“他這麼對我說的,您不要做傻事!”
盧君陶怔然片刻,旋即釋懷一笑,接著說剛剛自己的計策,“從前的節義軍中郎將韓重華,不受重用,自節義軍歸禁軍之後,就和太子沒了聯系。但我知道,節義軍並非皇家衛隊,只聽命於仲玄一人。仲玄死後,能召動他們的,也只有太子——和你。不過,節義軍被陛下打亂,再也無法連線在一起。但是隻要和韓重華互通有無,他便能在一夜之間,為你策動節義軍本身人馬之一二,如此,加上當值禁軍,便已足夠。節義軍橫行河西,戰野軍廝殺大漠,二者相較,竟不知誰優誰劣。他們的主將,都是赤膽忠心的為國之人,誰能想到,會有一日自相殘殺呢。”
“雲叔……”魏東晗淚眼婆娑,緊緊握住盧君陶的手腕,“好,好,我答應你,你跟我回長安好不好……我不……我不想看見您白白送死而什麼都不做……”
盧君陶嘆氣,這孩子總是想得簡單,“我與仲玄相交小二十年,他性子剛直,寧折不彎,而我亦看淡生死。你走吧,我若是跟你走了,勢必讓崔神秀起疑,到時候他會反咬我一口,局勢到現在,已經不容我們草率了,我在崔神秀眼皮子底下,也能探得其中內情。更何況……我什麼都沒做錯,為什麼要逃呢?”說罷,盧君陶不管魏東晗的勸告,下筆成文,在文章末尾,蓋上了自己的印鑒,“這封信你交給韓重華,一定不能讓人發覺,尤其是蕭錯。不過,這事也可告訴你父親。國舅保衛皇後和陛下,必能盡心竭力,我們無後顧之憂,就能抽出人手來保護太子——陛下和太子,一樣重要。”
魏東晗收了信,就出了營帳騎上馬,“我一定把話帶到。”他回過頭來,見盧君陶倚在帳門送行,悲從中來,“雲叔清瘦了,以後一定保重啊!”說罷策馬不回頭出了行營,天邊還是濃墨一般,微微泛起些白,不過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
……
今日的魏東晗點燈熬油,裝作自己在看書,實則深夜就打算出府。他輕裝簡從,一身玄衣,悄悄從馬廄牽了馬,正撞上半夜睡不著散心的魏遠山,“晗兒,你去做什麼?再過一個時辰,就該上朝了,你總不可能是提前去吧。”
“兒……兒是去……”魏東晗思慮再三,看來是搪塞不過去了,“父親,兒有要事要稟報。梁王欲造反謀害太子,兒為太子故,前去引韓重華為奧援,此信乃盧長史手書,兒不敢洩露,故而想大事成後,再告知父親。”
“如此大事,你怎能不同我商議?”魏遠山接過魏東晗送來的信,讀完之後,已有對策,“你可告知韓重華,盧雲若那裡,我會留意。雲若朝廷命官,崔神秀再怎麼狂妄,也不可暗中下殺手。他要是真敢動雲若,那便是反跡昭彰,為了皇後和陛下,我也必須除之!”
聞言,魏東晗像吃了定心丸,騎上馬行禮後遠去了。魏遠山沒有想到,昔日溫吞寡言的兒子,竟有這等勇氣?明明在之前,魏東晗都不樂意和自己談起太子的。天將明,魏遠山穿著一身武弁,騎馬至宮門。山雨欲來,太子該如何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