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當年的稚氣,李弘澤多了幾分沉穩,就算受到天大的屈辱,他好像都不會彎曲自己的脖頸和脊樑。獨孤昭儀不由得入了迷,她喜歡這樣修長身形的男人,李弘澤一雙鳳目微挑,眸如點漆,頎長的一隻手,晃動著水晶杯中的葡萄釀。他現在還沒立妃,或者說巫蠱之後,權貴便不敢當太子的老丈人。
什麼樣的人,才能和他並肩而立啊。獨孤昭儀心頭湧動一股無名綺念,她覺得這位太子,實在奇貨可居,之後趁皇帝不注意,總得多熟絡熟絡,就算不為了男女之情,也該為了之後做打算。
眾人正在推杯換盞,太子忽然起身,像是做足準備一樣,“父親!孩兒今日在西市胡商處,買到一匹良馬,此馬通體赤紅,孩兒跟養馬的師傅學過,這馬實乃難得的好馬,可行千裡。”他行著弓腰禮,迫切等待皇帝的回應,梁王輕蔑嗤笑一聲,似乎是看不起太子笨拙討好父親的樣子。畢竟於梁王而言,這些表面功夫從來都是多餘的。
“好!待會兒酒足飯飽,馬球場上,你可要一展雄風,別丟了朕的臉。”
梁王詫異看向路貴妃,路貴妃神色有些許慌亂,不過失寵一些時日,她就已經揣摩不清楚聖意,這太危險了。路貴妃側耳向婢女說了幾聲,婢女走近梁王,附耳說道:“待會兒打馬球,貴妃說,不希望殿下上場,她有話和您說。”
梁王小聲說道:“知道了。”梁王有些不忿,自己背地裡偷偷練馬術,就為了給皇帝一個驚喜,但是母親卻不許自己和太子一爭,真是讓人心癢癢。興味索然,梁王只好隨意喝了幾杯小酒,看著太子風光無限,他就渾身不舒服。
路貴妃站起身,命身後擎著酒壺的婢女走出,“聖人興致大發,妾也備了薄酒。‘棠棣之華,鄂不韡韡。’看見太子和梁王,還有越王能在一起,妾為陛下開心。越王太小喝不得,就讓太子和梁王滿飲此杯吧。”
路貴妃這是在幹什麼?之前,太子風光還是低沉,她都另眼旁觀,現在怎麼突然熱情起來?太子眼看著婢女把面前的水晶杯再次灌滿,遲疑地看了看對面的梁王。梁王向他敬了酒,點頭一笑,一飲而盡。
酒壺只是普通的酒壺,沒有什麼機關名堂,太子半信半疑,路貴妃膽子再大,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下毒殺太子,他狐疑了片刻,最後喝盡了杯中酒,身上並無不適。
看來是他多疑了。不想那麼多,接下來馬球才是重頭。酒過三巡,皇帝一聲令下,錦步障紛紛撤下,連同杯盤狼藉的桌案。膏粱子弟們紛紛去行宮裡換衣服,和皇帝一輩的老臣都跟著皇帝行至遠處的望臺,以觀全域性。
太子束好頭巾,換了身騎服,兩隊人馬,一隊淺黃色,一隊紅色,只有太子,是一身深藍色的立領胡服。諸子弟在球門兩邊列好隊,□□騎的無一不是西域進貢的上等好馬。他們右手握著長杆,馬球不過一拳頭大,所以,打馬球既考驗眼力,也考驗馬術,之前有不少男子打馬球從馬背上掉下來,肋骨斷了幾根,更有甚者再不能行走。不過,大周健兒從來就不會害怕這些危險,從軍營操練,到節日遊會,處處都有馬球。
太子□□的棗紅馬並不惹眼,其實這種遊戲,對於紈絝子弟來說,也是很難辦的事情。激烈之時往往忘我,萬一沒分清人,傷到了太子,那可怎麼辦?梁王走到太子跟前,語氣裡帶著一點豔羨,“兄長可真是豐神俊秀,我看了都有些自慚形穢呢。”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今天你贏了,我阿孃給我做了些糕點,不能陪兄長玩了。”梁王昂起頭,“沒事,以後日子還長,太子殿下。”
李弘澤斜了梁王一眼,心裡不痛不癢,但還是有些不舒服,“我不在意勝負,每一次機會,都得好好把握,是吧,梁王弟弟?”
“啊呀,太子哥哥,你這話說的,勝負真有那麼重要?”梁王無奈笑了笑,“就算我不把握機會,也沒關系。也罷,弟弟先走一步,不妨礙大哥大展拳腳了。”
李弘澤內心深處隱隱作痛。他恨不得要梁王嘗嘗自己受過的苦,也讓二弟過一過自己朝不保夕、終日惶恐不安的日子。李弘澤自認沒有漢惠帝的氣度,梁王也不如劉如意那般,和哥哥兄弟情深。“棠棣之華,鄂不韡韡。”真是令人作嘔。帝王家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和梁王水火不容,卻還是要裝出一副和睦的樣子來。
護衛一展旗幟,馬球賽就此開始,太子夾緊馬腹,沖向渺小到難以捉摸的馬球,其勢之猛,讓遠處望臺的皇帝與重臣嘖嘖稱贊。眾人都誇贊太子,頗有高祖和皇帝的風範,獨孤昭儀被吸引了去,不過她不關注李弘澤是否和高祖相像,而是將目光彙聚在李弘澤起伏的胸膛上。
騎服有些緊身,分明勾勒出李弘澤的身形,這樣壯碩的膂力,在漠北也是少見的,怪不得他當年能一身披掛入軍營而不怯懦,這副身軀就是他的底氣。
同時也是吸引獨孤昭儀的地方。她深宮多年,已經許久沒有接觸到蓬勃朝氣和年輕有力的軀體了。
想想之前確實是沒太注意太子……多年過去,他已經出落得這麼健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