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銅鏡裡的兩人,笑著。
絳唇微顫。
他親手籌備了一場,殺他的婚禮,贈她。
這就是他的解釋。
這就是他的道歉。
銅鏡被泥人砸出個坑,兩人的面容被扭曲。
原該是多般配的一對。
“我不會手軟。”她死死盯著銅鏡裡他的雙目。
“缺了些什麼。”他無視她的話,自言自語,去取絳紅的胭脂,竹筆。
一瓣紅梅落於額間。
“我的小阿驚,是最美的新娘子。”他透過她的眼眸,望向他痴傻的小妻子。
他知道,她還在。
他擱下竹筆,語氣散淡:“絕雲派內有兩名寧安司的暗探,是自小送去的,絕對隱蔽,你去了以後,也絕對可以信任。一個,你見過的。是裘海升的大弟子,伊闖門下的松風。比你還小一歲,很機靈。一個是師姐門下的亭霜,與你一般年紀,極妥帖。”
“你的人,我不要。”
“用不用隨你。”他開啟掛著大紅花球的櫃門,取出鐐銬。
這回,銬上的,是她的雙手。
她坐在圓凳上,任他重新為她纏著右手的紗布。
“李焉識,有一點我要說清楚。”
“我是恩怨分明之人,池家村慘案,乃玄靈派所為,終究非你之過,我不會算在你頭上,也不會向你尋仇。”
“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會不原諒你。因為你根本就不配在我腦袋裡逗留片刻,引我半點心緒。”
“而你,人面獸心,陰險狡詐,乃奸惡之徒,衣冠禽獸!根本不配茍活於世間。”
“這就是我今天殺你的理由。”
“原來我這麼壞啊,”他苦笑著,“清明那夜,你對我說,李焉識不髒的。”
“我還以為,你總會因為愛過,在心裡掙紮一番呢。”他紮上紗布最後一道結,鮮血已然洇出。
她冷笑著:
“愛?靠欺騙得來的,叫愛?”
“從前愛的不是真實的你,如今真實的你,我更不會愛。”
“真正的李焉識,從未得到過我的心。”
“我不愛你。”
她總結了陳詞。也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他輕笑一聲,似是自嘲:“嗯。既活不成了,那我便先留下遺言吧。”
他沉靜地望著她,他好像有很多話要對她說。
他想說,他真的愛她,一切是造化弄人;他想叮囑她以後的路自己走,要多長些心眼;他想說,待會下手果斷一些,免教賓客生疑;他想說,他死的時候她別害怕,李焉識只有一條命,不會死而複生再來糾纏她;他想說她以後還可以大大方方去愛別人,不要因為李焉識而後怕;他想說,他真的只有她一個女人,他的人和那顆待她的心,一樣幹淨。
千思萬慮,他還是說了最想說的話。
他的唇輕啟,語氣輕松:
“解了忘寒毒,便再也不是百毒不侵之體了。以後入口的東西……別亂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