叒過十招。她揮著竹劍追在他身後:“別跑!讓我戳一下你屁股。”
最後十招。他揉著屁股與她對立,一片淺淺的水窪隔開二人。
他微微喘著氣兒,想:這兩日才教了個淩雲縱的皮毛,她便追著自己痛毆,若是來日學成,自己豈不被她按在地上磕頭?
不過瞬息,她踏水而來,二人竹劍啪地相撞,皆是全力以赴,表情極是猙獰,他的注意全在這柄劍上。她忽而右足前邁,右臂抬起,給了他當胸一肘擊。
他並未料得這點,被這一擊震飛出去,她的劍瞬間揮出一道劍氣,劈向正滯空墜落的他。
他橫劍相抗,抵住直沖心口來的一道,餘波卻分毫不減,徑直沖開他的面具。那冰冷漆黑的鐵物便噗通一聲,和他一道墜入沒膝水中。
他驚慌失措,背過身,向水裡摸去,手忙腳亂戴上。
待轉過身,她已然立於身後。她的輕功拾回了七七八八,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響。
她也幾乎沒什麼表情,只有滿目不解。
她踏著淺水,慢慢再走近一步,那是這些天她一直與他保持的距離。是陌生人與朋友之間的鴻溝。
到了此刻,她才敢直視他黑洞洞面具下幽暗的雙眸,左手摸上他的臉頰,自眼下撕開他貫穿半張臉的一長道疤痕,邊撕,邊輕緩說:
“我看見了。阿焉哥哥。”
“阿驚是傻子……不是瞎子。”
他沒有阻攔。
沉默對視半晌,還是揭下面具,換回了聲音。
她呆呆凝望著掌心裡的假傷疤,淚水漸漸盈滿眼眶,閃動著哀慼。唇微微顫抖,張了幾次口,卻發不出聲,半晌後,才潮濕疲憊地抖著聲線問他。
“為什麼要騙阿驚呢?”
“你知道,這幾天阿驚有多害怕嗎?”
“有多怕,再也見不到你!”
她空洞洞的目光自掌心轉向他,兩相對視,淚水滴落胸前。手中竹劍噗通一聲落水,她轉身朝岸上奔去。
他淌水追來,在岸上拉住她的手臂。
“阿驚!”他自身後抱住委屈至極的她。
“騙子,大騙子!你不許抱我!”她掙紮著,全力掙脫他的束縛。
他雙臂扣在她胸前,扣得很緊,全不放手。
她像一隻困獸掙紮無果,便選擇了動物最原始的方式,低頭對著他裸露的手腕,張開嘴吭哧一口,死死咬定不松。兩行眼淚掉在他的腕上。
痛感襲來,他咬緊牙關,抱得更緊:
“為了你好,我不得不這樣做。”
她有話要說,可當下她只想狠命咬他,她有多痛,他就要多痛。
他忍著腕上的痛,頭垂下在她耳邊緩緩說:
“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的劍,你的師父師娘,還有原屬於你的位置,都在淩雲山上,絕雲派奸佞手中。這些,我是可以替你去做,也可以把所有戰果都捧到你面前。”
“可梁驚雪不該只餘十三個月的性命。”
“梁驚雪也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我寧願,你我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