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
竟出乎意料,並未撲來。他耍了個起勢的假動作,便右足前滑,挑翻火堆,火花瞬間暴騰飛起。
眼前陡然光亮乍明,遮掩她的視線,掩蔽暗處一切動向。
她尖叫一聲,惶恐不定。
一把銀色匕首穿過火光,直直紮向她的咽喉。緊隨其後,一張可怕的惡鬼面撲來。
她閃躲不及,向後一個趔趄,手中長刀斜著一撩,鮮血瞬間噴濺。這一刀並不重,也不準,雙手所持,並不趁手,刀刃更未沾血。
取茍旬性命的,是她一剎那噴湧而出的氣,自丹田,直指左手傳至刀尖。磅礴之氣被壓得緊密尖銳,瞬間洞穿他的胸膛。
他還沒死,但已近是具屍體了,癱在火堆邊呼哧呼哧喘著氣,不甘地瞠著雙眼。潰爛的臉貼著地,身下的血朝四面八方爬去。
瞪著瞪著,爬著爬著,也就不喘氣了。
她在一旁緊緊握著刀,與他的屍體對峙良久。
直到外頭吹進來的風卷著火堆,點著了他足上的靴子,順著蔓延上他的腿,他也紋絲不動,她手上的刀才哐當墜落。
她終於鬆了口氣,垂下左臂,才發覺已然僵麻。
她看著將盡的火堆,和漸漸被火舌吞噬的人,出去就近撿了幾根幹柴,丟進火堆接著燒。
聞著油脂燃燒的焦香,看火堆和火人在空地上燒成一片。取暖。
“你也不是廢物。”
她蹲在地上,定定地看火堆邊那隻黑色的三角。用手一點點擦去三角內階層分明的一條條橫線,倒映著熾熱火光的雙眸純真卻熾熱,堅定。
她爬上佛身,蜷縮在坐佛的膝上,靜靜躺著。一道清冷月光自屋頂嶙峋的破洞投下,包裹著她。
火堆還在噼啪燃燒著,不時炸響一兩聲。
廟外鬼風拉扯幽咽。無邊黑夜籠罩下,整座白水安靜沉睡。通往絕雲派的土路上群馬奔騰,揚鞭破空之聲不絕。
溪客與李焉識領頭,身後跟著百餘寧安司部眾。暗中潛行的,更不知何數。
白日暗探搜尋所得,唯只她沿途遺留下的草編螞蚱,香包,還有那隻入土極深的桃木簪。看墜落的位置與行進方向,已然出了城,直奔絕雲派而去。
溪客推測,或許她已然暴露身份,為人所擒。便留下幾隊繼續翻找白水城,幾隊隨他殺去絕雲派擒賊先擒王。
馬群沖過枝葉茂盛的梅樹,不一會兒便至絕雲派山麓。
一名暗衛來報,絕雲派暗探遞來訊息,今日未見裘海升有所異動,更無外人前來尋他。
他低聲與溪客相商,駐馬山門前,又撤了一隊沿途埋伏。
百來人動靜不小,很快便驚動絕雲派,山上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裘海升的親傳大弟子伊闖,也是絕雲三劍之首,攜數十弟子下山來見。
“這位是……”伊闖目光掠過溪客,停留在了戴著面具,貼了長疤的李焉識臉上。
溪客,他是見過一兩面的,可她身側並肩這位男子,他並沒有印象。看著氣度不凡,當來頭不小。
溪客方要開口,被李焉識按下。
“敝姓師,單名一個硯字。”
伊闖面容帶笑,客套擺足:“不知寧安司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李焉識道:“不算造訪,不過是司裡宵夜吃多了,帶兄弟們出來消消食。不料竟攪擾貴派休憩,心中慚愧不已。為聊表歉意,可否讓我等上山親見掌門,我等……挨個致歉。”
伊闖親善道:“掌門閉關,不見客。”
李焉識:“既如此,便不叨擾掌門清修。那裘長老,可否一見?”
伊闖面向溪客,作了一揖:“我師父常年深居簡出,素不見客。望司主海涵。”
溪客並未出聲。
李焉識手上略提韁繩,馬便朝前踱了兩步:“看來絕雲派並不歡迎寧安司,更不歡迎師某,只是師某向來脾性差,喜歡動刀子,卸胳膊卸腿的更是家常便飯。絕雲派如此怠慢,師某很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