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了一瞬的呼吸,唇默契地交疊合上,將解脫互相堵回成嗚咽。
看著眼前模糊的,重重疊疊的,白花花,亮堂堂的月,她長舒了口氣,戳戳他埋進自己脖頸的腦袋,和因生著氣顫動的背脊:
“我又騙你什麼了?”
他枕在她的心口搖了搖頭,依舊埋怨:“你若再騙我,我不會這樣輕易地原諒你,放過你了!”
他像個怨夫,粗糙的手指輕輕點著,嘴裡嘟囔著:
“我會把你綁回去,關進將軍府的地牢裡,關進最黑最破最幽深的那一間。隨便你怎麼哭,怎麼喊,怎麼求饒,都沒有人理你。”
“然後呢?”她笑著問。
他用鼻尖點了點,蹭了蹭:“然後……不給你飯吃。”
她撲哧一笑:“好歹毒。你這是抓住了我的命脈啊。”
就你會?
他嗷了一聲,痛叫出來。看她得意地一臉壞笑,氣急敗壞,就近吭哧一口上去。
兩個人滾作一團,笑著扯著打著咬著,誰也不讓,船來回左□□斜,蕩出更高的水花。
她腦子裡忽然誕生一個怪異的想法:田野山林裡的動物在進行繁衍行為後會不會這樣打架?母老虎會不會給公老虎一爪子,一個飛踹?公獅子會不會咬住母獅子的爪子,銜住母獅子的後脖頸?
赤裸裸地坦睡在無垠湖面上,一枕星河。她想,好像此刻和動物也沒什麼分別。
他不是將軍,不是寧安司前司主,不是李焉識,自己不是女俠,不是乘風鏢局的三小姐,不是梁驚雪。不是所有塵世賦予的一切身份,符號,只是他的伴侶,他的愛人。
他沒有複雜跌宕的過往,自己沒有未蔔撲朔的將來。
他與她,只是發自魂肉的相愛。
最原始,最純粹的相愛。
萬頃波中,得自由。
她忽而站起身來,船身不由來回傾斜。她微微屈膝穩了穩,站定了,對著湖面,興奮地高喊:“李——焉——識——我現在就嫁給你了!”
李焉識手肘撐著船,向後斜靠著,半躺半坐笑著看她,還以為她是抽什麼風,手放在嘴邊微攏,亦是高呼:“這麼輕易嫁給我?我佔大便宜啦?”
她更加興奮地轉過身來,大聲對他喊道:“我們都是動物!是大地上的生靈!動物是不需要儀式的,儀式是做給人看的,相愛不需要公之於眾!”
“不,動物相愛,要說給大自然聽,”他站起身來,對著茫茫夜色高呼,“我,李——焉——識——愛——梁——驚——雪——今天就把梁驚雪娶到手啦!大夥兒吃好喝好啊!”
他一氣兒說完,胸膛聳動著,喘息著,笑著,看著她。
他將她抱緊。她也將他抱緊。
在一望無際中赤裸相愛。
她笑著說:“這下小魚小蝦小螞蚱小蜻蜓小荷葉小蓮子小水草都聽見了,我們成婚了。”
“對,還有天上的雲地上的霧,高懸的蒼穹,沉水的星河也聽見了。”
“還有岸邊的蘆花,白鷺……”她補充道。
“對,風和雨會把我們的相愛傳遍整個天穹之下。”
“不做人,好快樂。”她傻乎乎地笑著抱著他。
“不踏入塵世,是人間至樂。”他閉上眼睛,將清風吐息。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二人擁立,身披月華。他凝視著她澄瑩如星的眼睛,盈滿笑意,垂頭吻上。
“走,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