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是我,我是蝴蝶
梁雪離性子冷清,況且素日裡聽梁驚雪對她評價甚高,李焉識倒並未生出別的懷疑,只是思忖如何不失禮節地體面脫身,聞此一言,當即湊上前來細細品研。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就著幾處細節辯駁起來,誰也不讓。
及至燈芯噼啪一跳,梁雪離這才一笑,道:“原是我眼拙了,小李將軍莫怪。”
他還未客套回話,梁雪離便坐著婉然笑道:“今日所見,小李將軍經綸滿腹,引經據典更是信手拈來。”
她似水般柔順流淌的話戛然而止,話鋒一轉:“可我家阿驚胸無點墨,字畫之上更是不通,將軍又是如何與她相投?”
他道:“詩書字畫本就只是身外之物,若能相投,不過多添些話題,樂子。若以此為尋覓良人的引子,反而本末倒置了。”
她依舊笑著:“小李將軍能言善辯。不過,此時別無他人,小李將軍大可說一句敞亮話,當真不是看中我妹妹妙齡美貌了嗎?”
見他不知如何應對,她又複出言:“小李將軍年長阿驚七歲,並未婚配,可席間卻聞得有一位未過門的妻子不幸身隕,距今不足五月。而我妹妹與將軍相識也不過三月便要登門求娶,將軍究竟是長情還是薄情?”
他方要辯解,梁雪離收起畫卷道:“故而雪離以為,將軍是貪圖我妹妹的美貌罷了。”
“那麼將軍以為,雪離如何?”她淡淡說著,卻未抬眼眸,只是低垂著睫毛,忙著手上的畫卷。
這看似不經意卻暗暗挑起的一句,叫他實難回應。
他心頭倏地一收,看向阿驚這位長姐,心下盤算後道:“乘風鏢局門庭若市,昭然若揭,我想大小姐應當無需李某溢美之詞。”
她抱起畫卷,聞言柔和一笑:“門庭若市,皆是庸碌之輩,便是車箱滿載,也不過金玉,實在無趣。哪及小李將軍此畫高雅。今日一見,雪離才知……何為知己。”
她的眼眸雖柔軟,卻叫人不敢直視。
他的心在胸膛裡哐哐直跳,平靜地回道:“大小姐過譽,只是知己二字不敢當,李某向來人前百搭,人後白搭。”
梁雪離以袖掩笑靨,轉身行至門扉前,卻掩上半扇,又轉身回看:“小李將軍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是否貪戀我妹妹的容貌?”
“若說沒有,反倒顯得我虛偽。不過,美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長處。”他眼眸一抬,話鋒一轉緊逼道,“我看大小姐沒有要走的意思,是想聽我這位妹夫說說阿驚有多少好處來嗎?”
她眼角眉梢皆勾起笑意來:“妹夫,此時我若喊了,你還做得了妹夫嗎?”
“何必如此?”
“哪裡有姐姐沒嫁人,妹妹先成婚的道理?”
“大小姐今日傍晚才訓誡於我,稱我為登徒子,怎的現在又有意接近?”
“女子,總是善變的。就像我家阿驚,從前也是喜歡過她那位師父的,雖是孩提之時不懂事。不過小李將軍你又何必如此佯作忠貞?”
李焉識眸光微動,坦然抬起對上她清澈的眸子,鎮定笑道:“看來著實是把我當作登徒子了。二小姐請回吧。”
“將軍記錯了,我是長姐,雪離。”
“二小姐今夜扮作大小姐來此,想必不僅是賞畫,而是要替阿驚試試李某是否是個見色起意的登徒子吧。”
來人聲音一沉,微微蹙眉:“你怎麼分出來的?”
“我雖與大小姐接觸不多,可聽得清楚,大小姐只會稱呼阿驚為小妹。方才二小姐雖言語之間對阿驚多有不滿,卻又暗暗維護她,為她留了餘地。心裡既向著她,又怎會對我有意?柳葉兄弟想必此刻正在門外候著,只待我現出原形吧?”
梁雪回換下端莊容色,哼了一聲,斥道:“你還真是老奸巨猾,我們阿驚定然是受了你的蒙騙。我今兒個都撞見你親她兩回了,分明就是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別仗著自己官職在身便可欺壓民女,我們阿驚傻,好騙,我梁雪回可不蠢,乘風鏢局更不是吃素的。”
李焉識無奈地嘆了一聲:“我上鈎便是禽獸不如,不上鈎便是老奸巨猾。二小姐與阿驚不愧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