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離面無表情,嘆了口氣:“孺子不可教也,只能叫老天去教,那我便助你上天。”
只見她上前一步,一手抱書,一手擒拿,反身將那人過肩摔在地上,幹脆利落。那人登時抱著頭哎呦哎呦直叫喚。
李焉識在圍觀人群中瞪大了眼睛,隨著人群一道愕然鼓掌:“不,不是溫柔嫻靜嗎,不是不通武藝嗎,不是雅好書卷嗎?”
梁雪離繞過那人,直直朝前走著,李焉識回頭,依舊沒見梁驚雪蹤影,只好上前幾步,高聲道:“梁姑娘留步。”
李焉識方要開口,她便冷臉斜覷道:“又是個登徒子。”
……
待梁驚雪拍著手哼著歌回來,已然又圍了一大圈人。
她興沖沖扒拉開人群一瞧,梁雪離正在對著李焉識唸叨,已近尾聲:“今日便說到此處,下回再敢攀扯我家小妹,妄圖接近於我,便叫你知道乘風鏢局四個大字如何寫。”
她自人群中擠出,躍至梁雪離身邊,抱住她的手臂:“姐,我回來了!”
梁雪離目露詫異,又看看她,又看看李焉識,將訓話的矛頭對準了她。
回去的一路上,梁驚雪生無可戀地斂眸垂頭聽著,大約是“一定是被此人騙了”,“你掂量掂量自己,倘若他的條件所言不虛,定然是瞧不上你的”,“人貴有自知之明”,“爹孃是太想要你成婚以至於昏了頭”,“姐見過的男人比你多”,“談多久了,到哪一步了”,“說,有沒有被人佔便宜”,“眼睛別看我臉,看路,我臉上有路啊”,“抬頭挺胸收腹,哪裡有個梁家女兒的樣子”,“手不許摳衣角”……
李焉識跟在後頭,這才發覺,原來整個鏢局上下,主事兒的在此。
他知道,他不該說,可看著她垂頭喪氣跟在梁雪離身邊,從未這般低落,這般自卑,他還是說了。
“梁雪離姑娘,在下有一言,無論你是否認可我成為你的妹夫,我都一定要說。”
她站定在大柳樹下,轉過頭來,神色漠然地道:“你自可以說你的,聽不聽是我的選擇。”
落日餘暉,風拂過茂盛的柳條,如她垂下的青絲一般飛揚。
他看了一眼她身畔垂著腦袋,雙目已然黯淡的梁驚雪,堅定開口:“感情不是等價交換,並非要旗鼓相當才堪成為夫妻。”
“或許在大小姐眼中,於世俗普遍標準而言,阿驚容色,才華皆不及大小姐與二小姐。可她的璀璨耀眼你們看不見,是你們的遺憾,不是她的。”
“她確實與我不相匹配,可卻是我配不上她。我只有一點庸俗皮囊可堪入她眼,而她的這顆心卻是不染纖塵,有如神明。她能接受我,乃我之幸,是我高攀。”
“我知道我這番話太過冒犯,可無論我今後能否成為她的夫君,我都希望大小姐不要再對她說出‘掂量掂量自己’這種話。”
梁雪離看著他,不發一言,只是依舊漠然相對,冷冷轉身,拉著小妹的手繼續向著家行去。
過了半晌,拉開與他足夠遠的距離,梁雪離才淡然道:“過了。”
梁驚雪喪著臉,此刻偏過腦袋看向長姐:“什麼過了?”
“我這關過了。”梁雪離露出個恬淡寧靜的笑來,在她耳畔道,“抗壓能力,辯論能力,護妻能力都及格。勉強配得上我們阿驚。”
“你也試探他?”
兩人牽著手,繼續朝鏢局大門走去,梁雪離道:“我正講著《知北遊》呢,杜叔便匆匆來尋我,說是孃的意思。”
待踏入鏢局,柳葉方才醒轉,聽見兩姐妹說話的聲音,懵圈著推開房門,扶著腦袋跌跌撞撞踏出來:“阿驚啊,葉子哥跟你說,你帶回來這個人不得行啊……”
話未完,梁雪離緩緩走到他身前:“葉子哥多睡會兒吧,吃晚飯了再叫你。”抬手彎腰一個過肩摔,柳葉登時倒地不起。
她偏偏頭,院裡看戲幾人立即放下手裡活計,上前七手八腳將他扛回房內。梁雪離便抱著書冊,一步一步迆然踏回自己房內。
李焉識這才跑近幾步,對身畔的她道:“你不是說你兩個姐不會武功,還都是溫柔嫻靜之人嗎?”
她笑嘻嘻一屁股坐上院落裡的鞦韆,鞦韆微微晃著,她腿下蕩著:“溫柔嫻靜就不能過肩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