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身子,搖了搖頭,又望向遠處隱去的小徑:“不像,他的眼睛裡是藏不住的痛苦和仇恨,你的眼裡,是未來。”
李焉識心道你這麼抽象嗎?
又沉聲正經道:“那是因為我有你。”
她心頭一收,佯裝著打趣兒:“那我若是不在了,你豈不是要毀天滅地?”
他輕快一笑:“同生共死,咱倆許下的,誰都別想賴賬啊。”
她微微垂頭,聲音也漸漸低下:“你在火場前往裡闖,是不是以為我死了?”
他的沉默不語,讓她心中愈加絞痛。她乃是薄命之人,說不準哪日便毒發而亡,怎能與他共死?
她揚起頭,向著陽光燦爛笑道:“咱們還是比比誰活得久吧?千年王八萬年龜,活得短的那個是王八蛋。”
他笑出了聲,過了好久才止住:“你嘴裡是沒一句好話。”
林子裡響起簌簌的風聲,落在兩個人的世界。她閉上眼睛,抬起指尖,感受著輕柔的春風在指尖滑過。
活著……真美好。
指尖乍然一點,驚破她的沉浸,她睜開眼睛,是馬下行著的他,伸出食指來點了點她的指尖。自指尖,手指,至手掌,他勾住,攥緊了,再不放開。
她粲然一笑。
活著,有你……特別美好。
兩人一馬,一高一低,便如此行在林子與菜田之間,灑滿陽光的小徑。影子落在足下,每一步,都踩得踏實。
一團蹣跚的灰影,挪著移著,血滴啪嗒落在灰影所到之處,勉強躲著視線,踏入夢留焉別苑。
那雙仇痛的眼睛,很快便鎖定了目標。
眾人依舊忙碌著救火,無人注意到這位熟人的異樣。
他壓著痛苦難忍的粗氣,一步,一步,靠近水榭邊抱琴的女子。
“呂茶,你走吧。”
女子並未回頭,只是空洞地望向那片青翠,聲音冷淡又漠然,聲調沒有一點兒變幻。
“遲了。”
他忍著卡在肋骨間已然溫熱的刀刃銳痛,努力直起身軀,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以自己的聲音回應她。
她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是啊,都遲了,太遲了。”
“是我對不住你,想要什麼補償,自己去屋子裡拿吧。”
呂茶胸膛微顫,陰陰冷笑,這一天終於來了:“我想要的補償,你得捨得給。”
“有他,我還有什麼不捨得……”她抱琴起身來,落寞地轉身望向一臉蒼白的他,臉上這才有了驚詫的表情,“你中刀了!”
“很快便是你的了。”他倚著欄杆,咬緊嘴唇,利落地狠心拔出胸前匕首,重重刺入嘉平的心口,幾近紮透她纖瘦的身板。
他癱坐在地,雙手死捂住胸口,望著大睜著眼睛,向後仰去,噗通一聲墜進水中的嘉平,水花飛濺到他陰陰笑著的臉上,順著臉頰流下,混入指縫不斷湧出的鮮血中。
血瞬間染紅水流,沿著流向奔赴下游而去。嫣紅的她連呼喊撲騰都來不及,腦袋在水裡浮沉幾回,便閉上了眼睛。
“還差……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