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半晌,臉上的喜色驟然轉為擔憂:“我覺著你該把這茶樓買下來,這樣可不安全。若是誰妄圖潛入你將軍府暗殺於你,在這兒可是能看個大概的!”
李焉識嗆了一口:“阿驚所言……甚是有理。”
“這兒地段這麼好,買下來估摸著不便宜。”她撐著臉,支著胳膊想著。
他道:“嗯,沒那麼多銀子,還是求阿驚保護好我吧。萬一哪日來了個要取我狗命的女賊,貪圖我美色,摸我的手,還要同我下五子棋,看煙花,可怎麼辦?”
她詫異地轉過臉來:“這麼具體?”
他的下頜蹭了蹭她的發髻:“想象一下嘛。”
她嘿嘿笑了兩聲:“李焉識,你從前是不是天天坐在將軍府裡,幻想著被女賊摸手啊。”
李焉識:“……”
她牽起他的手,不懷好意地一笑:“愛幻想的小處男。”
“喂,現在不是了!你別在外頭瞎嚷嚷啊。”他大驚失色,環顧四周,在她耳邊低聲道。
“知道知道,”她笑著應著,目光落於被雨水打濕的長街上,逐漸變得深沉,“那是在做什麼?”
他正抱著她,此刻也睜開眼睛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眸光愈發深邃。
“那是……林府。洛京來了官差,估摸著是在查抄罪證吧。”
這幾日,林府進進出出,皆是往外搬東西。
唯有一盒山參,一瓶藥,自將軍府原封不動送往林府,嘉平郡主處。
來人說是參湯固氣,將軍府上上下下皆用不著,還是物歸原主,望郡主保重身體,莫要傷了心神。至於藥嘛,若是林知府在牢裡受了大刑,便可派上用場了。
她看著林府前的車水馬龍:“查抄?為何要來官差?不歸你管嗎?”
他搖了搖頭:“此事啊,我涉及得越少越好。我若真奉了皇帝之命行此事,以後怕是永無寧日了。”
“你還能置身事外?”這個“還”字她咬得很重。
“既然要與阿驚長長久久,李焉識自然有辦法。”
“聽不懂,你能說人話嗎?”
“這裡人多口雜,回去再說吧。”
“成,打包點兒吃的帶回去給喬老闆,咱們邊走邊說。”
她一手油紙袋,一手挽著他,踏著濕潤的青磚地,聽著他娓娓道來。
“這回啊,多虧了你。”
她正跨著地上的積水,疑惑不解:“我?那些天……我什麼也沒做啊。”
李焉識緩緩開口:“你還記得那個叫扶風的姑娘嗎?我們找到了她的屍體。那是個……很英勇的姑娘。”
“她的棺材板內側,滿是劃痕,劃滿了她所見過聽過的涉事官員名單,是用……指甲劃的。指甲磨爛了,最後兩排,是血書。”
他的話,叫她心驚。
“除了名單,還有林謙文與那些官員來往的勾當。他把西八街十六號裡的姑娘分作三六九等。一部分‘上品’用於向官員索賄,一部分‘中品’對外……營業,用於掩蓋巨額收入的事實。畢竟,我們很難追溯到每一錠銀子的來向。”
她聽得頭皮發麻,垂著目光看著不斷落入足下的青磚縫:“什麼索賄,營業啊?你說得我聽不懂了。”
李焉識側過臉注視著她,心下不忍,還是接著說了下去:“拿夢山縣縣尉來說,若是想走他林謙文的路子,便需得來西八街十六號,將賄賂的贓款轉為他們所謂正常的‘消費’。”
“但金額實在過大,過假,便透過假賬,攤到對外營業的那部分裡頭。即便西八街十六號一朝被查,只要他們一口咬死,也無可奈何。”
“那這筆錢,豈不是都在姓柳的口袋,那林謙文能同意嗎?”
“他如何不同意?這筆錢並不直接進他的口袋,而是接著向上朝貢行賄,他府上的開支亦無需他自己出手,全由姓柳的承擔。”
“那姓柳的府上家丁更是橫行霸道,打著認識這位官員,那位官員的名號,替這位官員,那位官員辦事的名頭,橫行霸道,白吃白拿,將這些開支再壓到百姓頭上。他們便是如此互利互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