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體面地想那個人了。
至少,他聽得懂自己說的話。至少,他懂自己的期望。
念及此,她的目光落回自己安靜置在一旁的包袱。裡頭安安靜靜躺著那七封信,她解開包袱,攥著那一沓完整的信。
她今日原想將它們丟在長案上,可這包袱吧,還略有一絲空隙,她有強迫症,便塞進去了。
她的心,滿滿當當,嚴絲合縫,剛剛好。
她攥著,終究還是揭開了。
雪白裡微微透黃的信箋上,灑了細碎斑駁的銀點,小箋裡只寫了十個字。
“已訝衾枕冷,複見窗戶明。”
“衾枕冷……嘖,怎麼著,你凍著了也要跟我說?”
這句詩她是讀過的,早在有松書院之時。
她心下不解,又揭開第二張灑銀箋。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寫這個,又什麼意思?我又不會喝酒。跟我這兒拽文弄墨呢?”
再揭開第三張。
“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
“白雲……揉碎?”她望著碎銀信箋,心底慢慢有了預感,迅速揭開第四張。
“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閑。”
第五張。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第六張。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前一放翁。”
這是他的道歉。他所能想得到,最疏離剋制,最委婉的道歉。
他有千萬種方式表達他的滾燙,他的狂醉,他的深情,他的甘之如飴,他的生死相許。這千萬種方式終掩埋於唇齒間,揮灑在筆墨裡。
句句無雪,句句是雪。
未寫完的詩句,漫天的雪欲蓋彌彰。
他只有一句話,卻隱藏在千萬行詩裡,被千萬片雪覆蓋。
第七張。
“寒沙四面平……這怎麼只有半句?”
她翻轉信紙,來回看了幾遍,對著微微泛黃的信紙上清逸脫俗的行書,陷入疑惑。
這句,她確實沒見過。
“後半句是……飛雪千裡驚。”一個熟悉而虛弱的聲音,自身側傳來。
她怔愣著轉過眼睛,難以置信:“你……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