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李將軍心裡有人,如何容得下他人呢?而死人,永遠青春,永遠美好,是永遠無法被替代的。”
嘉平沒有作聲,呂茶便繼續柔柔地說了下去。
“呂茶該為郡主做的是,把她從他心裡摘出去。這才是,郡主真正希望的。”
嘉平眼眸轉去,狐疑地道:“你是說,你要把那女人勾引到手給他看?”
“何需勾引,不是有現成的嗎?”
……
臨行前夜。
金風客棧後的那條碧水被深夜染成漆黑。冷涼的晚風吹過沿岸的柳條,幾片蟲蛀了的破損柳葉隨風落在深暗湧動的黑水之中。一艘木船靜靜躺在水面,悄無聲息。
今夜,靜得離奇。
金風客棧的二樓,門踹得咚咚響。
“二呆子,開門,我沒手。”
門當即開啟,沒一絲猶豫,等待。
戴黔面上雖是波瀾不驚,嘴上卻帶了點兒情緒:“你二人倒是好,說好了吃晚飯,我自己在樓下生等著坐了一個時辰也不見你人影。李將軍人呢?”
他探頭朝外望去,並未見到那人。
她朝裡走去,略帶著埋怨:“別提了,門兒倒是一塊出的,走到半路一個便衣給他塞了張紙條,又慌慌張張趕回去了。我原是想等他來著,這左等右等他還忙著,我這腿腳又沒好利索,便來遲了。”
她不想打擾李焉識公幹,便又開玩笑地道:“再說了,你倆什麼交情啊,還非得等他來?”
戴黔應付著笑了笑,接過盤子裡的三碟小菜與一壺茶,擺好:“聽坊間傳聞,說是他與林知府私鬥,可是為了此事?”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我不過客居府上,他的事兒也不大與我提及,但似乎是那姓林的手底下人開設煙花之地謀利,聽說無一人指證他,所有賬冊記錄,錢財的流向也都與他無關,故而頭疼得很。”
她說著,提起壺為各自斟了一杯。
“茶?這要是半壺下去,只怕……今夜無眠了。”他淺淺抿下一口。
她正夾起一塊肉脯,聞言皺起眉來,嫌他事兒多:“我又不會喝酒,以茶相代,湊合湊合得了,你哪兒來那麼多講究。”
她嚼著,含糊不清地補道:“再說了,這大晚上的,咱們倆人在房裡喝酒算怎麼回事?不妥不妥。”
戴黔坦然笑了笑:“我酒量很好,人品也不錯,你倒是無需擔心這個。”
肉脯有些鹹了,她一口悶下一杯茶壓一壓,又再度滿上:“行行行,我人品不好,酒品也差,還缺德。所以這不是準備的茶來了?”
沉默之中,戴黔定定地望著自己未動的碗筷,眼中情緒晦暗不明,終究還是鼓起了勇氣。
“驚雪,我明日便走了,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她端起茶杯自顧自地碰了一杯,飲罷,沉思片刻:“一路順風,還有祝你發財,等做大了,等著你來帶著我們乘風鏢局沖出大周。這茶不錯,聞著還怪香的。”
“除此之外呢?”他撚起茶杯,望著澄黃透明的茶水發怔。
“除此之外……有錢人少走夜路。”她擰著眉,冥思苦想後笑道。
“好,一定謹記。”他目光不移,微微點頭。
“最好出門兒配兩個護衛,防止有人給你扔水裡。”
她一邊認真吃,一邊嘚啵嘚啵絮叨,很快肉脯便去了一半。
“嗯,我也記下了。”
他沒有聽到想聽的話,連只言片語沾邊的也沒有,雖然他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
在很多年前,還沒離開青州之時,他便知道,他之於她,沒什麼特別。自己不過是她身後眾多的一個罷了。
就像……老鷹捉小雞,他不過是她身後,捉著她衣角的那一個。
這一紙契約,是陪著他咬牙度過這些年唯一的支撐,卻是她難以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