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驚雪又是笑了兩聲,還真是一板一眼,就事論事。
這白水城真有意思,寧安司有意思,絕雲派也有意思。
“今日便解開嗎?”龍鐘月走近,坐在她身側,抬手。
她止住了龍鐘月的動作。
“等……再過幾日吧,我怕我撐不了太久。”
決鬥前夜,龍鐘月的小屋。
“我想,或許我不該解開。”
這回是龍鐘月自己放下了手。
“為何?”她心急如焚。
“當我試圖將你的氣沿著奇經八脈引導時,我感到你的這團氣被一股寒流裹挾,這不正常。這寒流如果走遍你的全身,或許會很糟糕。”
“我知道,這是我身體裡的毒。”
“那,我不能幫你解開。”
“可我,必須解開,我要去救人。”
“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是,就像絕雲派之於掌門一樣。”
龍鐘月平息良久,緩緩開口:“我懂了。”
她柔和的雙手帶著暖暖的氣注入她的體內。像一雙溫柔的手,承托起她,像是,襁褓之中,娘親的懷抱。
龍鐘月有些力不從心,不得不中途休息片刻:“你的氣,很強,如果弱一些,或許流竄得不會這麼嚴重。你……不該習武的。”
她忽然想到了從前在鏢局父親是禁止自己習武的。可為什麼後來又允許蕭影教習自己呢?
“能封住你的氣的人,也很強。”
“所以,我要去救他。”
“他封,是為了讓你活,你解,卻是為他死?”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對嗎,掌門?”她轉過臉來,笑著望向龍鐘月。
這笑又複慢慢轉成眼裡的堅定,她的眼睛本來便明澈清亮,在經歷了那樣多之後,還是那樣幹淨透徹。
“有些時候我們的選擇是被迫的,是不得不,有些時候是自己主動的,是心之所往。能自己選擇一次,我很快活。”她轉回頭來,依舊帶笑,帶著滿足。
龍鐘月再次抬手,她端坐在龍鐘月身前,閉上了眼睛。她的氣柔和又溫暖,在體內留下餘韻,像散學歸家的孩童看見嫋嫋炊煙。
二人皆是長出了一口氣,她感到丹田之內那塊固封不動的堅冰被擊碎,平靜的死水開始翻湧,這股氣超出以往地洶湧。
龍鐘月的任務結束了。
“我的選擇……”
龍鐘月緩緩睜開眼睛,上下兩片微翹的睫毛,像蝴蝶標本,定格在美麗的瞬間卻沒有生機。
“我想掌門並不喜歡,做掌門。”
“他們要我,做一個瓷白的菩薩。”
“你可以逃嗎?”她轉過頭來,撐著榻,歪著腦袋希冀地望著她。
她搖搖頭。
“我甘願的,這個菩薩。”
“我好希望,你能做龍鐘月。”
“可惜啊,我這命只有一條,若是我的時間再久些,絕雲派我也給你掀了。”她笑盈盈望著龍鐘月。
龍鐘月卻一反常態,沒有怒氣,也沒有旁的情緒,只是不言。
她接著自顧自說著,完全不顧眼前之人的身份:“絕雲派的未來,若要犧牲一人來維系,這未來,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