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桑壞笑著看著瞬間落下汗的男子,此刻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由得心裡感嘆道呆子就是呆子。
第三十一天,他沒有來。
三個月過去了,他還是沒有來。
半年過去了,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她的心和這小山村一道落了一場雪。
屋外,雪地裡,綻開一朵朵紅梅。
她吹滅了油燈,在床上攏著被褥,輾轉反側。她心裡悶悶地想,就算不喜歡我,也可以做個朋友吧,這躲著算怎麼回事啊。
“桑桑……”
輕而沉悶的叩門聲驚醒了她的悲傷,她驚跳起身,將門扉大開,寒風沖入小屋。
“趙……你怎麼受傷了!”
趙清越白色的長袍浸滿了暗紅,顯然已經傷了很久。她以嬌小的身軀撐起高出她許多的趙清越,費了好半天勁兒才扶到了床上。
他奄奄一息,摸索著腰間長劍。“桑桑,我不能回去複命了。請你替我,把長空劍,送回去。”
“我不!在你心裡,師門就這樣重要嗎!”
她心頭苦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出現在眼前,開口的第一句,依舊是師門。那,那他還來這兒做什麼!
“桑桑,恩師所託,不可不受。請你替我告訴師父,他交代的,我都做了。自此,我不再是絕雲派的趙清越了。”
“我只是,桑桑的趙清越。”
趙清越的傷並不算很重,在臥床一個月後,也便痊癒了。
池桑在照料他的這段時間裡,從陸續來看望,勸慰的師兄弟口中慢慢拼湊出了這半年來他的行蹤。
那日,在被池桑猛然突襲後,他兵慌馬亂般回到了絕雲派。次日一早便在師父的房門前長跪不起,只言弟子不敬不忠不孝,請師父責罰,趕出師門。
無他,只因絕雲派的掌門終生不得嫁娶。
當時的掌門承鶴自己雖也才繼任沒幾年,可體質不佳,時常抱病,且四個親傳弟子之中,龍鐘月過柔,阿隱過狂,李焉識……他不喜,皆非佳選。
而趙清越又實在天資過高,道心穩固,因此不論是外界傳言還是絕雲派內部,或是掌門的心中,他都是不二的接班人。
承鶴聽完他的請罪書後,什麼也沒說,只將歷代掌門所佩的長空劍和一封信交到了他手中,讓他完成信封裡所有的任務,再回來複命。
那時,他若再執意如此,便由得他去。
趙清越心中大喜,再三拜下,叩謝師恩,開啟信封,卻極是疑惑。
這第一條,是要他帶兩名師弟去北鬥門交流小住兩月。
第二條,是協助寧安司擒獲長歡閣內隱藏的兇犯。
最後一條,是追捕當時還未金盆洗手的江洋大盜西門二狗。
很快,等他到了那處,才知承鶴是打的什麼主意。
這門派之間相互交流學習教學經驗,是常有的事,旨在提高教學效率,更好地代代相傳。
可北鬥門是江湖第一大派,向來拜高踩低,仗著拳法在武林中威名赫赫,便不把其他門派放在眼裡,因此對於來交流的其他門派學子常有欺淩。
起初,北鬥門對於趙清越一行是很不放在眼裡的,他自打進了門問詢了半日,也無人指引接待。直到有眼尖的人認出了他手裡的那把劍,乃是絕雲派歷代掌門所佩,這意味著趙清越地位非凡。
自此,他的待遇達到了直線式的上升,每日飯菜皆是小灶現烹,送上門,每日出行必有漂亮女弟子陪同,講解……而裘師叔門下的兩位師弟便沒有這般好待遇。
趙清越對此,極是厭惡。
他極力要求與兩位師弟同吃同住,拒絕一切超於正常待遇之外的饋贈。可北鬥門只當他是假清高,胃口大,依舊我行我素,甚至變本加厲,將他的衣食住行等抬到了不該有的地位。
這便是承鶴的用心,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一旦體會到身處高位的優待,附加,善意,便利……便很難再想回到平民之時。
他便是要這位未來繼承人提前享受到身為掌門的待遇,動搖他的凡心。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權力能給的,都不必張嘴向人討要。你坐在這個位置上,天然就配。
至於長歡閣,他去到了那裡,才曉得是個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