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望著她,此刻什麼也看不見的她,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如今是我醜你瞎,咱倆絕配。可我太害怕,到了那日你看清我的樣貌,會恨我,拋棄我。我,不想再被拋棄……”
她仰起頭,用那雙他畫就的大眼睛看著他。
“你只告訴我,你愛我嗎?”
“我很確定。”
“我叫阿驚。”
“阿……驚?”
他在心頭反反複複,默唸她的名字。
“阿……驚。”
“阿驚。”
“我的……阿驚。”
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和她這個人一樣奇怪。
莫名其妙,沒有路數,扛著一把劍,冒冒失失闖進心裡來。像一口苦瓜,麻麻賴賴,越是咀嚼,越是甘甜。像一隻紅薯,看著塵土撲撲,越是浴火,越是香甜。
“告訴了你我的名字,就代表我們是一家人了。不許反悔。”
他沉思了很久,很久。
“……好。”
他從未想過幸福如此突如其來。
那日他聽了莊遊的話,策馬追來,其實只想跟她說“你好,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李焉識,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是個俠客,不喜歡的話,可以當我是棵樹,是根草”。
他只想以新的身份守護,她若不喜歡,便離得遠些,再遠些。日久天長,自己的真心總是會被看見的,總能扭轉她對自己陰鷙狠辣的偏見。
他想讓她知道,在她面前他收起獠牙,毫無心數,只有坦誠以待。
誰知卻遇到了那樣的事。
他原本只想藉著這個機會好好陪伴她,照顧她,故而一直保持距離,循規蹈矩,不敢妄圖,更不敢有半分李焉識的影子。
只是現在,面對她的告白,她的強硬,他無法阻止自己奔向她,更無法拒絕她的靠近,便什麼也顧不得了。
什麼將軍府的責任,寧安司的佈局,都是狗屁,愛了再說。
梁驚雪終於把心放進了肚子,咧開嘴甜甜笑了,對著眼前的黑暗張開懷抱:“來,抱一個先。”
“那李……”他遲疑著走到了床邊,坐了下來。
“當他死了。”她極是果斷。
他不合時宜地提起那個人,梁驚雪誤以為師硯認為自己插了足,卻也不好告訴他當時是胡謅的。
正好,先讓他有些危機感,把這個人騙到手,再說。反正,也沒有真的出軌,他也不是真做了小三兒。
“好。”
他不過是想試探她如今心中對自己——李焉識的看法,以為來日鋪路,可她卻說得如此果決肯定。
他心中悲涼泛起,倘若李焉識一早便如師硯這般對她,或許兩人早已相伴相依。
可師硯能做到的,李焉識無法做。
他看著眼前心願達成,笑得燦爛的矇眼少女,試探著前傾,小心翼翼張開臂膀。試了幾回,好像什麼姿勢都不合適,又彷彿剛長出這副軀體,不太會使用一般。
她等了半天沒動靜,嘖了一聲,陡然向前一把死死撈住。
“過來吧你。”
歡欣雀躍。
於是也如她一般,閉上眼睛,用力抱緊。
“我真的好愛你,別拋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