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李焉識。人總是要死掉的。我這十五年,過得挺逍遙快活的。”
“可我,此生總有不甘。”
她死死抓牢他握緊的手,像是想抓住些什麼,虛弱的臉上滿是痛苦與悲慼。
“你要做什麼,我都替你去做。”
他攥緊她冰冷的手,放在心口。
“沒有那麼……麻煩……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短劍上刻的……那到底是什麼?”
確如所料,他猜到了她的不甘。
她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遲疑,掙紮。死了心,不由得落下一滴淚來。
她扭過頭,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再不肯看他,眼淚順著面頰隱入淩亂的發間:“原來,臨到死,也換不回你一句真心話。”
“罷了,罷了……是我命當如此。”
“不,不是!我說。”
一場驚濤卷雪般的掙紮過後,他終於是開了口。
他的苦苦隱瞞不過是為了她安穩餘生,如今這般境地,還有何可隱瞞?
“那是……絕雲派,親傳弟子的獨有紋樣。”
他垂下頭顱,心內似刀割般絞痛,不願面對自己所說的事實。念出絕雲派這三個字,於他而言都萬分難忍。
“原來,原來如此。我是出身於絕雲派,是嗎?怪不得……你不肯說。你那樣痛恨絕雲派,是怕我站到他們那邊,對嗎?”
她苦笑著睜開眼睛,凝望著他低垂的睫毛上似乎被什麼沾濕了,一口黑血又嗆了出來。
他咬緊嘴唇,艱難地搖了搖頭。望著她因失血過多而慘白的面容,什麼話也說不出,在與她這最後的時刻,他不想提這些身外之事。
為什麼,好不容易博得了她一點點的喜歡,為什麼所有我珍視的都要奪走?我李焉識,是被下了咒註定一人漂泊嗎!
他不是第一次抱她。卻第一次覺得她這樣輕,彷彿合上眼,她就會消失。
抱著她癱軟無力的身軀,恐懼和無能為力猛烈地沖擊著他的心髒,他好怕下一刻這雙眼睛便再也看不見自己,聽不見自己的話,便什麼也顧不得了。
“求你,求你,不要留我一個人。”
他用力又無可奈何地死命搖頭,甩落了眼淚融在她的血裡。
她的睫毛顫抖著,像瀕死的蝴蝶振翼,目中卻滿是柔楚:“別說傻話,生死天定,豈是求得來的。”
她從未這樣溫柔地同自己說話,李焉識的心裡陡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合上眼睫,又緩緩開啟,輕而易舉地做了決定:“我既無法求你生,但我可以選擇同你一道死。”
他凝視著懷裡只剩一口氣將斷不斷的姑娘,濕漉漉的睫毛下滿是溫和。
梁驚雪不寒而慄的是,她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滿足的笑,那樣繾綣真摯。
“啊?別,別吧……”
梁驚雪不肯信,更大為不解。
不至於吧?
不至於吧!
吧!
“你等我,不會太久,我回去交代好後事就來,等我。”
“不,不用吧,真不用,我一個人走挺好的。”
“你不用擔心我,得而複失的滋味我不想用餘生慢慢體會。這也是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