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外的夢粱城,李焉識此刻正伏案,撐著腦袋,百般不適。
新委派的知府等一應官員還沒有赴任,萬事皆由他暫代理,面前文書堆積如山,什麼鄰居三寸地皮之爭,米鋪以陳充新,誰又偷了誰家的雞,打了誰家的孩子,如此種種,他已經瀕臨崩潰。
“也不知她此時如何了,見了莊主嗎?”
察覺到自己又不自覺地走神了,他敲了敲腦袋,試圖把她從腦子裡趕走,只可惜未果。
他把頭埋進了書卷堆裡,只餘長長的哀嚎。
梁驚雪剛把行囊歸置好,癱倒在床上,門外便傳來一行人的腳步聲。
“姑娘,我們莊主來了。”
她從床上一躍而起,整理好儀容,忐忑開門。
一位端莊風雅,約莫四五十歲的貴婦人含笑立在門前,後頭跟著張正風及幾名隨從。
梁驚雪愣了一瞬,旋即反應過來眼前的女子便是莊主了。她微微欠身,恭恭敬敬行了個抱拳禮:“見過莊主。”
“不必拘禮,昨日接到那孩子的飛鴿傳書,我便欣喜得很。他薦來的人,自不會錯。”
梁驚雪抬頭,這才仔細看清來人的相貌。
膚色雪白柔膩,眉目間滿是溫柔情致,親近得像身邊的二姨三姑,可她滿頭的珠飾華貴耀眼,衣著華麗,儼然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夫人模樣,也不知她是如何獨自經營起這偌大的清微山莊,屬實叫人敬佩。
“莊主請進來坐坐吧。”
莊主頷首踏入,其餘人並未跟著,只在門口等候調遣。
梁驚雪規規矩矩倒了杯水,奉上。
莊主眉眼笑得彎彎:“你這孩子,模樣好,禮數全,我見了就喜歡。怪不得,焉識那孩子也喜歡。”
梁驚雪的腦袋裡打了一個巨大的問號,趕忙解釋:“莊主誤會了,我只是李將軍的護衛。”
“我懂我懂,低調行事總沒有錯的。誒呀,想當年我行走江湖的時候……”莊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依舊帶笑。
“真的沒有,我和李將軍清清白白。”
“瞭然,瞭然,隔牆有耳。”
莊主用衣袖遮著笑靨,即便已經青春不再,卻風華猶存,眉宇之間更透出若有若無的威嚴,遠遠掩蓋了脂粉氣。
梁驚雪愈發不解,他飛鴿傳書裡到底是怎麼交代自己的,怎麼就與他關系不明瞭,嘴張了又張,還是沒好意思問出口。
他交由自己的那封信,她看過。不過是普普通通驗明正身的信,並無特別。
“我聽焉識說,你姓易,叫知雪。這個名字極是風雅,你爹孃也定是風雅之人,他們是做什麼的?你家在何處?想必也是高門大戶?家裡有幾口人?可有兄弟姐妹什麼的?”
梁驚雪此刻不僅腦子打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她整個人都化作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莊主止了話頭,垂目婉聲:“易姑娘還真是謹慎之人。無妨無妨,我們焉識知道便好。”
“莊主,您和李將軍是……”
眼前之人如此關心自己的家世,莫不是李焉識家親戚?她心頭疑惑不解。
“焉識啊,是個好孩子。”
她依舊笑盈盈,還是那樣和藹,親切,卻只是空笑著。
她心裡頭突然有個猜想,李焉識的那個笑,是不是跟她學的?
“還未問過莊主貴姓?”
“莊。”
“啊?”
“莊。”
“莊,莊主好。”梁驚雪這下算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只稱呼莊主了。
“你初來乍到,張管事他們可曾帶你四處走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