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噔噔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是顧六的聲音,“洛京吏部來人,半個時辰後到。”
李焉識慌慌張張,立刻換了副嚴峻面孔,沉思片刻。
如今夢粱大小官員空缺,吏部此行定是奉皇命,為官員任命之事而來。只是如今慎王的死士還不知匿在何處……
此事萬不可耽誤。
厲聲吩咐道:“上下戒備,所有隱患一概抹除。”
顧六抱拳應下。
半時辰後,定遠將軍府正堂。
李焉識正襟危坐,兩排精兵整飭有素,吏部來人遲遲未至。他目光四掃,怎麼不見梁驚雪?定是恃寵而驕!
他眉頭微蹙,正色問身側顧六:“一枝雪護衛呢?又躲懶了?告訴她再如此行事,食俸扣光。”
顧六一派早有先見之明,永遠行動在領導指令之前的模樣,抱了一拳,嚴肅道:“卑職已奉命將她關進地牢。”
“關她?你奉誰的命?”
“將軍您的。”
“我何時要你將她關起來?”
“您說,抹除一切隱患。”
李焉識:……
“放了放了,”李焉識扶額,擺擺手,“讓她過來吧。”
顧六正要開口,劉副尉站在一邊苦著臉道:“將軍,這也不能怪六兒,俺知道後就去放人了,是姑娘她自己不肯出來,縮在牆角哭哭啼啼的,哭得可慘了。說讓您親自去迎,才肯。”
“俺們想著吏部的大人們便要到了,自是要緊些,不敢怠慢,這才沒說。”
李焉識望望安靜的前庭,權衡後起身:“我去接,她不敢耽擱。”
李焉識的輕功很好,不過片刻便至地牢大門前。
下行的長階黑洞洞的,冒著潮濕森涼的寒氣。
他拾級而下,壁上火把搖曳,勉強照亮漆黑狹窄的甬道。昏黃的焰火本該是暖的吧,卻灼出洗刷不淨的血腥味,愈深入,愈發濃烈。尋常人踏入沒幾步,便早已丟了魂。
幽閉的通道,他腳步聲回蕩幾重,隔著很遠,她的啜泣聲清晰可聞。
他快走幾步,又緩了下來,踱到她牢門前。
還是那樣明黃恣意的背影,半個時辰前還有說有笑,現下卻瑟縮在潮濕陰暗的角落,頭靠著牆壁抽搭著。
他的心如同被捏了一把,開了牢門,朝她快步而去:“一護衛,隨我出去,還有要事。”
蜷縮的身影半點不挪,卻擦了兩把眼淚,故作堅強:“你說關就關,你說放就放,真是好大的官威。”
“吏部來人就要到了,別耍小性子。”
“那你去吧,怎麼不去呢?”
“我……”
“把我關起來,又想著我的好,怕刺客藏在吏部隨從之中,對嗎?”
“我沒有。”
“那我想不出堂堂定遠將軍為何撇開吏部官員,先來接我一個小小護衛。”
他蹲下身,望著她的後腦勺,嘆了一口氣:“因為……這兒光線不好,你還在長身體。”
梁驚雪撲哧一笑,轉過眼睛來看他。
他這才看見她手裡正拿著話本子《玉簟春痕》,掩面笑著,只露出一雙眼睛,火焰倒在她漆黑眸中,極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