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奸大惡,大奸大惡啊!
如此想著,她吃得更賣力了。方才的瓜子糕點酥餅燒雞,呵,開胃而已。
看她吃得香,李焉識心底的歉疚也散去了。
李焉識咂摸著她的評價——狐貍?
他並不覺得自己是隻狐貍,他說話的語調其實也平平毫無變化,哪裡有狐貍的妖媚樣兒。
反倒是她,張牙舞爪兇巴巴,可說出來的話總是時不時的,像狐貍爪子般摳人,又痛又癢。
若非要與動物扯上些關系,他以為,他是一頭惡狼。一頭蟄伏在狼群中,斂去兇光,低眉順眼的狼崽子,垂下尾巴偽裝成乖狗狗樣兒,一朝羽翼漸豐,利爪果斷撕破狼王的喉嚨。
這些年,他正是如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他是惡狼,那她是什麼?他想不明白。他的邏輯在她這兒通通短路。
他忽而勾起唇角,笑了。
她是——小haa。
十五年前,七歲的李焉識第一次見到自己尚在襁褓的小媳婦兒,臉色難看得和懷裡的紅薯一樣:嚯,皺皺巴巴,又黑又紅,像只田埂裡的haa。
他愁得兩晚沒睡著——
包辦婚姻,不可取啊不可取!
她如今已經不是小haa了。
她也已經,不是他的了。
拜月節慘案過後,夢粱繁華依舊,幹淨的街道熙熙攘攘。鮮豔刺目的血跡還沒來得及斑駁,便被沖刷幹淨了,步履相疊的石板路,殘血已滲入石縫。
就好像是從未發生過。
罪魁禍首已然伏誅,為什麼還會有人替他賣命?這世上的恩怨只能止於殺戮嗎?
梁驚雪騎著馬愣神,想不通。
李焉識一身盔甲,回首看她雙目怔怔,提醒道:“一枝雪護衛,這兒是鬧市,你該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盡職盡責。”
她抬眼看他:“我眼神兒好著呢,打這條街頭轉來,兩排攤鋪店家動作熟練,手上的老繭一看便知是常年賣魚賣蝦,而非握長刀習武所留。”
李焉識身姿挺拔,手握韁繩,微微一笑:“不錯。”
日頭正高,街尾將近。待走到頭,巡街便也結束了。風平浪靜,靜得不正常。
“你以為,他們會在何處要我性命?”他胯下黑馬步子減緩,與她並排,“從一個刺客的角度推測。”
她斜覷他一眼:“你還知道我曾是刺客。僱一個刺客保護你,你不怕我與他們聯手要你狗命?”
“你不會。”
“萬一會呢?”
“認栽。”
他目朝前方閑適自若,答得幹脆,又輕巧。
梁驚雪哼笑一聲應付過去。
“殺你,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手,再下手只會更難。既是死士,便不會計較投入,手段。他們要的,只是一擊必殺。時機,地點才是他們重點關注所在,這決定了他們如何偽裝,接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