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句多謝,梁驚雪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此刻的相遇,只能在兩人間徒添尷尬。
“剛才聽你說要走。”氣氛的微妙,迫使李焉識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啊,是。本來這次離家,便意在尋親。現在……沒什麼進展。我想去別的地方,再碰碰運氣。”
李焉識的心髒猶如被重錘沉沉一擊,再一擊。
是因為什麼而痛呢?
是因為知道她要走,還是因為知道她此行不過是徒勞,知道她一定會痛苦,還是因為自己不得不阻止她。
“我回去收拾東西了。”梁驚雪見他沉著個臉,很不好看,還是走為上計。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他笑過了,上一次,還是在拜月節那天。那時候,他笑得徜徉又肆意,溫柔又妖孽,虛虛實實。自己還在心裡暗暗給他起了個老妖精的綽號。
怎麼現在功成名就,他都不會笑了。
哪怕是假的。
“一起吧。”
李焉識默默跟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保持著一丈遠的客套距離。
他不知道,如今和她算是什麼關系。
他不敢親近。
卻更怕疏遠。
許久未歸的木屋,還是一切如舊。她在門口呆呆站了一會,指尖發僵。深舒一口,才終於鼓起勇氣推開木門。
往昔浮現。
桌上還放著那日臨走前她沏的茶。她輕輕摩挲著襄靈給自己做的茶杯,上頭還刻著一枝落雪風竹。
她喃喃自語:“走了這麼久嗎,連茶水都晾幹了。”
茶杯挪動,灰塵留下時間的痕跡,她忽然意識到,襄靈已經走了這樣久,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突如其來的酸楚席捲全身,她的心像被一隻粗糙的手攥住,不得呼吸。倏然捂住心口,眼淚如同斷線珠子,不受控制地墜落。
李焉識站在門口還沒進來,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垂著頭,脊背微微顫動。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不願向門外之人暴露自己的脆弱,當即閃躲去裡屋,飛速擦掉淚珠,在櫃子前收拾起行囊。
來人的腳步聲在身後半丈處停住,她的手裡正拿著那日提及的小被褥,四角各繡了一枚四向斜出的回形雲紋。她的手停住了,旋即拿了一件夜行衣覆蓋上去。
木屋裡的空氣凝滯發悶,像霧靄,濃厚卻摸不著。兩人皆沉默,誰也沒法兒起話頭。
她想,他既不想說,自然也不必問。擺在面上,反而把路走死,徒叫人尷尬。
他就這樣凝望著她失落的背影。胸腔裡似有針紮,一邊酸得發揪,一邊刺痛。
他懷裡揣著的紙條告訴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她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了。她,也是他在這世上,唯一最親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