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將軍伏案,勾畫著手中的卷冊。
“時間差不多了,去吧……六郎。”他頭也不抬,只自顧寫著批註。
“是,將軍。”
顧六面色凝重,行了一禮,轉身帶上院子裡浩浩蕩蕩的精兵魚貫而出。
臨行前,還不忘再三吩咐幾名將士看守好庫房。
院牆外樹影憧憧,她一身夜行衣,匿於枝杈,暗中窺探。那為首之人她可太認得了。不正是山寨前的精兵首領,那女人口中的“小六子”嗎?
除了值守大門和正堂,庫房,各偏門的幾處守衛外,其餘皆已出動。
她謹慎窺伺許久,確保人已走遠,才輕巧翻身落地,趁守衛鬆懈之際,潛入庫房。他那樣小心,定有古怪。
縱是整座夢粱城沉浸在銀白月華與綺麗燈火交輝中,關上門,庫房依舊是漆黑一片。
她吹亮了火摺子,打了個冷顫——庫房大得離譜,架子林立,加之光線昏暗,若是挨個搜尋,怕是天亮了也搜不完。
“先粗略地走一圈吧,找找東西擺放的規律。”
她自言自語,舉著火摺子,勉強挨個照亮盒子上的封條。
“六月十九西二街馬車傷人案,三月初九西八街傷人案……七月廿四北鬥門私藏軍火案!”
“找到了!”梁驚雪心頭一震,“這麼容易?”
她四下探看,確認周遭無人,欣喜萬分地取下沉重的木箱,扯開封條。
“空的?”
她焦急地在箱子內摸索了一番,也並非全無收獲——藉著火摺子微弱的光,她自夾縫中取出一張紙條,似乎還畫了些什麼。
“小破紙片,還沒封條大,還拿這麼大個箱子裝。”
紙條湊近火摺子,她試圖看清字跡。
“啊,燙燙燙,燒著手了,呼,呼……”
紙條一靠近火摺子,便迅速被火焰吞噬,她反射似的松開了手。
火紅迅速湮滅。
她蹲下身,拾起燒了一半的紙條,上頭只剩燻黑了的半幅簡筆畫。
庫房太黑,她沒看清。
那是一隻鑽入甕裡的鼈,四腳朝天。畫師還特地將鼈腦袋圈了出來,舌頭歪斜,加了兩道眼淚——生怕她看不見。
畫師技藝屬實一般,這只鼈看起來頗是死不瞑目。
“青峰劍呢?”
她敲了敲箱子,回聲空蕩,再三確認箱子裡並無暗格。
“這柄劍,如今喚做青峰了嗎?”
一道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像把利劍暗懸頭頂,終於現身。
沒看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那人聲音裡似乎還透著些遺憾。
梁驚雪驚出一身冷汗,手一抖,紙條飄回箱中。她猛地轉身,左右兩排證物架延伸的盡頭,是不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