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還是一臉狐疑,他自憐般輕嘆了一聲,提壺為她斟新茶,袖下腕骨明晰:“既如此,那姑娘便將在下扭送至定遠將軍府吧,定能查個明白,還在下一個清白。”
茶香順著白煙嫋嫋飄散。
“好茶,”梁驚雪凝望澄黃茶湯的目光移向此人,“我說的是你。”
那人的手很穩,便是笑了水流也極穩:“萍水相逢,姑娘怎對在下頗有偏見。”
“我不是對你有偏見,”目光相抵,她指尖輕叩桌沿,“我只是好奇,這定遠將軍日理萬機,連吵嘴打架的瑣事也有空管?難不成這威名赫赫的夢粱城鎮城將軍竟是個愛聽八卦的碎嘴子?”
“看來,姑娘似乎對定遠將軍也心存成見。”
“看來……公子對定遠將軍頗有了解?”
話頭被塞回了他懷裡,他不疾不徐,依舊端著那副笑,注視著她那雙大而圓澈的雙眸:“在下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姑娘想知道什麼,當知無不言。”
她雙手撐著臉頰看他,眨眨眼:“他好看不?”
“醜。”
“可我怎麼聽說他豐神俊朗,容姿出眾?”
“你就說我答沒答吧?”
梁驚雪:……
此人分明是有意戲弄於她。
套不到半點訊息,她也不願再與之糾纏。畢竟,今晚定遠將軍就將失去他的項上狗頭。他有多少罪惡,都會用他的血一筆一筆抹去。
念及此,她收了手,直起腰:“開個玩笑罷了。我對公子家住何處倒更是好奇,好改日登門奉還。”
“好啊,”白瓷茶杯推向她,淡黃茶麵蕩起回波,他前傾身子,笑得虛虛實實,“南五街二十號。姑娘敢來嗎?”
“你算計我算計得好,我自然要登門的。”她扯斷對視,抬手喚來小二,要了紙筆墨。
她想,真是怪了,此人明明五官淩厲,目深如淵,卻看不到底,好似漩渦一般攝人心魄。二人雖安穩對坐,可眼中已過百招。
定是武林高手!
她節節敗退。
他想,真是怪了,這姑娘明明盯著自己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自己媚眼拋了幾百個,她也回了幾百個,怎麼越拋她越生氣。二人雖打得有來有回,可她臉色是越來越青。
定是情場老手!
他一敗塗地。
“在下聽不明白。”
她潑墨揮毫,筆走龍蛇,頭也不抬:“讓小二上來催收銀子,又救我於水火,不是你的手筆?”
那人笑而不答,算是預設。
“登徒子,我見一個打一個。你我錢債兩清後,再與你算這筆賬。”她瀟灑揮就,一拍竹筆。
“欠條?”那人饒有興致地接過她的墨寶,笑凝固在了臉上。
[立欠字人一枝雪,今借南五街二十號屋主名下紋銀三兩。言明自即日起,每月行息兩分,限於今歲末前本息清償,立此存照。
某年八月十五立
欠債人:一枝雪]
十個字裡至少塗抹了三處不說,大的大小的小,歪七扭八,好在是沒有錯別字。
他恍神片刻:“為何是三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