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的猜測嚴絲合縫地驗證。
這就是……“山神的祭品”。
梁驚雪出身鏢局,從小牢記行規第一條:貨主所託,性命所繫。
既行鏢,眼中便只有鏢。
江湖波詭,兵不厭詐。這不叫冷血,叫自保。
故而她自小被梁父秋娘嚴苛教育不該管的閑事少管。連最隨性灑脫的師父蕭影也常將“不看不聽,閑事莫管”這幾個字掛在嘴邊。
石壁倒塌的響動已然驚來看守,嘈雜的腳步聲回蕩在地道裡,淩亂逼近。
梁驚雪噔噔踏上臺階,匆匆往上邁出去兩步,還是猶豫地止了步子。
地道狹窄,再遲疑一刻便有被追兵封路的可能,她沒時間猶豫了。無論遭遇的是窮兇極惡的悍匪,還是不明身份的精兵,被明晃晃地堵在這兒都絕非良計。
她還記得,梁父嘴上這樣唸叨,卻還是屢屢撿人回家,家裡不少鏢師都是他早年行鏢途中所救的俠義之士。蕭影嘴上這樣說,可路遇不平還是第一個出手。
吃過虧,吃得不少。
可吃了虧,還是會這樣做。
她捏著劍柄的手臂微顫,下了決心。
倏然躍下臺階,拔劍砍斷牢門上的鎖鏈,抓住一個神志稍清的女子,神情極嚴肅:“聽我說的做,我保你們不死,可你們也要幫我。可敢與我賭一回?”
那女子約十八九,容色姣好,打扮得也比其他女子要精緻體面許多。紅唇微啟似欲言又止,眼中閃過一剎遲疑,望著眼前單槍匹馬闖進來的梁驚雪,點點頭,眸色不明。
—
約半個時辰後,一隊精兵大破山寨,魚貫而入。
精兵趕到之時大為震驚,只見幾十名孱弱的年輕女子拿磚頭的拿磚頭,拿砍刀的拿砍刀,殘匪皆倒地不起,有進氣沒出氣。
看起來像是寨子裡發生了暴動,她們制服了殘匪。
而梁驚雪將青峰劍淺埋枯樹下,換了外衣,又散了幾縷頭發,往臉上抹了兩把灰泥混在女子之中,佯作並不熟練地雙手握著一把大砍刀,像只強撐的鵪鶉。
精兵頭領立於眾女面前,淩厲目光掃過。
方才與匪徒對峙之時,他派一隊精兵暗中繞後偷襲。聽得林匪悽厲慘叫,原是以為得了手,誰料竟是被一青衣女匪識破妙計,折斷同夥的手骨,引他進攻。
如此心思縝密,奸詐狠毒之人,怎能放過!
更可怕的是,那青衣女子身形極為矯健,輕功更是登峰造極,手中一柄青黑長劍出神入化。
如此有勇有謀之人,倘若存活於世,便是大患!
聽部下通稟此女已然遁入山寨之中,可寨子已然翻遍也未找見,難道……還通邪術?
此女,恐怖如斯!
梁驚雪偷偷瞥了此人一眼,不過二十出頭,面冷如鐵,像塊沒有感情的石頭,萬年塵封的冰川。
長得……還行。
精兵頭領胸口沉悶,摘下腰間金色令牌:“定遠將軍府辦案!一幹人等,帶回受審!”
她懸著的心放下了。
倘若兵勝,她便混在被營救的女子之中,等出了這迷瘴林子便可逃出生天。
倘若匪勝,她便以命相搏,將受困女子救出去。
她混在人群裡垂著頭乖乖朝外走,目光偷偷瞥向埋劍之處,心中暗暗安撫著:“小劍劍,等我混出去了,再來接你啊。”
雜亂馬蹄聲如緊鑼密鼓由遠及近。一隊輕騎奔騰而來。
為首之人盔甲折寒光,挺拔似蒼松,目深如淵,氣度不凡。
梁驚雪垂著頭沒有看。
精兵頭領見來人,叩行大禮:“稟將軍,賊匪之中除去一青衣女子,俱已伏誅。”
“還有女匪?”另一稍胖些的精兵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