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疑的是落紅公館的網球園遊會。微藍滿身是傷,竟能安心跟著惠珍珍去換衣裳,答案只有一個,微藍知道她是自己人。
英楊用力拍拍腦袋,他從沒想過惠珍珍是自己人,因為她是交際花,她是杜佑中的情婦,她是晶月雜志上虛榮精美的滬上名媛。
就在英楊自責之時,荒木開啟囚室的門,說:“英少爺,淺間課長說您可以回家了。”英楊坐在地上,抬著臉看他,問:“金靈可以走了嗎?”
“她已經回英家了。”
“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上海?”
“淺間課長安排你們明天就走。船票都買好了,但是上船之前,他希望你帶著金小姐,還有陳處長,參加記者會。”
“記者會?”英楊懵了:“什麼記者會?”
“別在這說了,味道太難聞。”荒木揮揮手掌道:“英少爺,我們在車上說罷。”
英楊跟著荒木走出地牢。明亮陽光下他嗅到身上的黴臭味,只在牢裡待了幾個小時,彷彿改換了人生。
荒木支走司機,自己坐進駕駛位發動汽車,不急不慢駛出了特高課。
“靜子夫人讓我轉告你,今晚六點,她在你知道的地方等你,共同慶祝魏青被捕。”荒木開著車,面無表情說:“她會在酒飯裡下毒,毒液是我在黑市買的,五分鐘起效,沒有救。”
“講靜子的事之前,我想知道惠珍珍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開啟陳末的逃生通道?”
“我在申報登了兩條啟事,一條是陳末啟用逃生通道,另一條是發出接任指令。英少爺,接任指令是你教我的,司脫白路89號,還記得嗎?”
英楊一時恍然:“惠珍珍是下任組長嗎?如果魏青出事,她接到指令自動接任,所以去開啟陳末的保險箱。”
“作為下任組長,她有逃生通道的備份鑰匙。07落在淺間手裡,陳末要救她,只有這個辦法。”
“貍貓換太子。”英楊喃喃道:“的確只有這個辦法。”
“魏青交給他們了,我們也該收網反殺了。”
“那就在今晚吧,”英楊說:“既然靜子準備了毒液,就不要辜負她。”
荒木破天荒露出一線笑容,卻又收了回去,依舊板正臉龐道:“我在申報登了兩份告示,為了瞞過淺間,給他看的報紙是特別製作的。這事被上杉發現了,雖然被我糊弄過去,但為保險起見,我送他去見成沒羽了。”
英楊一驚,隨即道:“既然這樣就別浪費了,別忘了,我們還要拿走真正的南京資料!”
“我知道,我會安排的。”荒木說:“今晚的事,按照商量好的去做吧。”
“我只是擔心惠珍珍,”英楊把期盼的目光投向荒木:“她會沒事吧?”
“如果今晚順利,除掉淺間夫婦後可以讓杜佑中見見她。惠小姐掌握很多杜佑中的機密,為了自保,杜佑中會保住她t的。”
英楊嗯了一聲,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07和陳末必須離開上海,”荒木把他想問不敢問的說了出來:“你和陳末,只能有一個人繼續潛伏。”
“那你呢?”英楊轉臉望向荒木。同樣的黑頭發黑眼睛黃面板,如果不是那身黃軍裝,分不出誰是中國人誰又是日本人。
“我也會離開上海,”荒木輕聲說:“他們會把我送回國配合調查,松本組損失兩名特工,沒那麼容易過關。”
英楊有些難受,可他無能為力,良久喃喃道:“在蘇州見到山口雲造時,我就應該設法了,是我拖延了時間,弄得如此被動。”
短暫的沉默後,荒木說:“小少爺,我要謝謝你的。”英楊不解:“謝我什麼呢?”
“其實我每天都在煎熬,你能明白嗎?”荒木說:“我是個日本人,我想回日本。”
英楊隱約明白他的意思。正義與愛國都是美好的情感,侵略卻讓它們勢不兩立。
“戰爭結束以後,我想去日本看看。你是哪裡人?”
“我出生在京都,但是住在長崎縣。”講到家鄉,荒木露出幹淨的笑容,道:“希望能在日本遇見你。”他說罷慢慢剎住車,停在英家門口。
“再見,小少爺。”荒木說:“這就算正式道別了。”英楊想了又想,想不出該說什麼,他最後笑了笑,開門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