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楊仍然不接話。他們離得很近,淺間再低低頭,再往前湊湊,就能與英楊鼻息相聞。這樣近的距離,面部微小的跳動都能讓對手有所領會。作為受過訓練的特工,淺間和英楊看上去很平靜,只是眼神欲訴還休。
然而對手要告訴你的,往往是他想讓你知道的。
淺間打破了沉默:“小少爺,我們不必費勁猜測,只要見到金小姐,這題就有答案了。”
“您說的對。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叫金靈到這裡來。”
英楊的爽快讓淺間愣了愣,但他很快笑起來:“你還記得海風俱樂部的任經理吧?他莫名其妙失蹤了。”英楊不知淺間為什麼又扯出“立春”,只得接道:“我當然記得,任經理很好客。”
“是啊,熱情好客,是個好經理。”淺間帶著遺憾說:“他講過,小少爺是玩橋牌的高手,可我總忘記這件事。”
“這是什麼意思?”
“和小少爺做朋友也罷,做敵人也罷,要多轉幾道腦筋。見金小姐之前,我想先請小少爺去見一個人。”
淺間說著站直身體,做了個請的手勢。
英楊把可能出現的人猜了個遍,最讓他擔心的是大雪或者滿叔,如果他們出現在特高課,事態會更加複雜。
“去見誰呢?”英楊問:“熟人嗎?”
淺間眨眨眼睛,說:“放心吧,是我們每天都見的人。”
他們出了淺間的辦公室,下樓梯向地牢走去。這是英楊第二次步入特高課的地牢,上次他在這裡見到了高雲。然而這次跟著淺間,英楊意外發現特高課的地牢有兩層。
往地下二層走時,燈光越發明亮,腳下鋪了拼花瓷磚,牆壁貼著馬賽克,顯得幹淨整潔,空氣裡的血腥味和黴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醫院裡的消毒水味。
走道的盡頭,英楊意外看見正在等待的荒木。也許沒有正式接頭,荒木看英楊的眼神與之前沒差別,冷淡疏遠。
“淺間課長。”荒木立正行禮。
淺間點了點頭,用日語問:“她還好嗎?”荒木恭敬道:“她在等您。”
淺間不再多話,開啟門對英楊說:“小少爺,請進吧。”英楊跨進去,這是間觀察室,牆上嵌著長條玻璃窗,窗子的另一邊有張床。
不是普通的床,是解剖床。
此刻床上躺著個女人,全身赤裸。她的黑發鋪在冰冷的床架上,手腳被固定,嘴上也綁著布條,她美麗的眼睛大睜著,緊盯著天花板上的無影燈。
英楊立即認出來,這是靜子。
即便兩軍對壘是敵非友,看見靜子赤身躺在解剖床上,英楊還是打了個哆嗦。
淺間立即注意到了,他笑看英楊:“看來你真的喜歡她。”英楊低聲問:“她死了嗎?”
“當然沒有。”淺間得意說:“我只是在想,也許荒木不是共産黨,他只是靜子的人,所以他會幫助你,讓金小姐離開上海。”
“淺間課長多慮了,金靈在上海。”英楊啞著嗓子說。
“再給你一次機會。”淺間靠近英楊,一字一頓道:“現在承認金靈不在上海,還來得及。”